陆传进
一
当时,刘海波正在开会,突然感觉大腿根部一阵震动,裤袋子里的手机“响”了,刘海波抬头看了一下正坐在主席台上讲话的一把手马有才,马局长正就住建局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自查自纠阶段中如何正确查摆“四风”问题,吐沫横飞的正处于自我陶醉状态中,根本就没看他这边,刘海波就伸手从裤袋里取出手机,手机在手上“嘟嘟嘟”的跳着舞步,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姐姐的号码,刘海波随手按了一下挂机键,然后就将手机塞入裤袋。不一会儿,手机又开始震动了,这时,刘海波直接从裤袋里拿出来按了挂机键,同时打开信息栏,噼里啪啦的打了一行字:正在开会。再发送。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有信息过来了:父病危,速归。这下,刘海波吓蒙了,怎么会这样呢,老爷子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要走了呢。刘海波有点疑惑,但这是姐姐来的信息,姐姐从小到大从没有说过一句谎话,就连初中那会儿和男同学谈恋爱,后来被男同学睡了的事,在被父母发现后立马招供,这是不会有假的。刘海波抬头看看主席台上,领导们都正襟危坐,马局长依然在口若悬河,摇头晃脑。一会儿调头和身边的一副张爱民,以及其他领导就某个话题进行求证,在张爱民和其他领导微笑点头表示赞同后,马局长会意一笑,由此来进一步加重他所说话题的分量。于是,刘海波就对坐在他旁边的党办主任王菊香悄声耳语了一下,意思是自己得请个假回去一趟,请王菊香会后跟马局长和张爱民局长说一声,并将手机信息打开给王菊香看了一下。王菊香点头示意,并小声嘱咐:路上小心,保持联系。和王菊香打过招呼,刘海波就收起桌子上的笔记本抓在手上,弓着身子从座位上起身出了会议室。
刘海波没有去办公室,从会场出来下楼梯的时候,掏出手机给驾驶员打了个电话,让驾驶员把车直接开到会议室的楼下接他。上了车,刘海波先给姐姐回了信息说马上到家,之后给在市一中教学的老婆王艳打了电话,告诉她父亲病危,他先回去看看情况,让她做好请假的准备。
刘海波的老家就在下面县市的一个乡村,离大市区也就个把小时的路程,不算太远。不一会儿,车子就到了村口了,刘海波看到不远处的家门口进进出出的好多人在忙着扛桌子搬大凳,刘海波就觉得姐姐的信息是真的了,在村口下了车,刘海波让驾驶员将车开回单位,他直接走回去。在进大院门时,刘海波看到院子里已经搭起了帐篷,摆放了四五张大圆桌。对门邻居家的院子里也一样搭起了帐篷,摆放了好几张大桌子。门上的几个婶娘和弟媳妇们蹲在厨房门口择菜,叔子大爷,以及堂兄弟们正里里外外的忙着搬这搬那的,还有几个年纪大的是庄上专门“兀憁”——专门抬死人的站在堂屋门口抽着烟,一脸的严肃。此时,刘海波的父亲已经被摆放到堂屋里的东房门口的地上了,在他的身下垫着厚厚的穰草,草上铺着草席,父亲就躺在草席上,身上穿着寿衣,盖着棉被。
就在刘海波进院门时,就有人发现到他了,说海波回来了。听说他回来了,姐姐立马从父亲身边走过来,拉着他来到父亲身边。母亲正在用手巾把子不时的给父亲擦口角上流淌出来的涎水。父亲还有一口气。姐姐说,爸爸一直在等你,不然死不瞑目。母亲说父亲已经两次过去,两次回阳,就等着你回来呢。父亲好像知道刘海波回来了,身体动了一下,似乎要挣扎着起来,嘴唇动了动,姐姐就说爸爸喊你呢,刘海波赶紧蹲下身子,轻轻地扶着父亲的肩膀,将耳朵贴到父亲的嘴边,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着转转了。父亲的嘴在刘海波的耳朵下面蠕动着,似乎在和刘海波交代着什么事,刘海波不时地点点头,嘴里偶尔嗯两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清楚父亲说的话,还是为了安慰父亲而假装听清楚了。突然,就听见母亲大叫了一声“他爹”,随后母亲扑到父亲身上一个劲地摇晃着父亲的身子,嚎啕大哭起来,姐姐也跟着扑倒在父亲的身边哭喊着爸爸你醒醒,你醒醒。刘海波调头一看,此时,父亲已经驾鹤西去,脸上流露出的是慈祥和安然。
也就在刘海波的父亲刚闭眼的这一刻,党办主任王菊香也跟着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同事。王菊香说她受马局长和张爱民局长的委托,代表马局长、张局长,过来表示慰问,希望刘海波等家属们能节哀顺变。并“随礼”一份,送上了花圈。王菊香对刘海波说,原本张爱民局长准备亲自过来的,因为省里有个紧急会议,早上局里会议一结束,张爱民局长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去了省城。张爱民局长让王菊香代为打个招呼。同时,王菊香从包里另外拿出两份“随礼”,说是她和张爱民局长的。
刘海波将王菊香一行送出大门时,王艳回来了。刘海波要留王菊香他们吃完饭再走,王菊香说不了,单位里还有事,就不讲究了,你们自己要多保重,不要太难过,好好安慰安慰你母亲,王菊香带信给刘海波,马局长说了,让你安心在家里把事情处理好了再上班,没什么大事就不叫你了。说完,王菊香和跟在刘海波身后的姐姐等亲属一一打过招呼就走了。
对于王菊香刚才说的“不讲究”,刘海波是懂得的,按照农村习俗,到死者家送纸“随礼”和慰问的人,当天或者“六七”的时候,应该在死者家吃 “下红饭”的,吃块红烧肉的。意思是去了死亡的哀气,同时对亡人留一个念想,保佑子孙后代红红火火。不然是不作兴的。“死”毕竟是一个沉重的字眼,带来的只有悲伤与怨和晦。然而,这些礼俗随着时代的发展已经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也就是不怎么去“信”了,在城里,尤其对在机关里上班的人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视了,没这个讲究了。送走王菊香,刘海波就返身进屋去招待陆陆续续过来吊唁的客人了。随着父亲去世的消息一发布,四乡八邻,市里乡里父亲的生前好友、老同事,以及曾经在父亲手下上过学的现在都有了出息的学生,包括刘海波和王艳的要好的同事和朋友们都纷纷过来或托人“随礼”过来。女儿刘言因在外地上大学,暂时赶不回来,当然,母亲和姐姐没让刘海波告诉孩子爷爷去世的消息,母亲说这是父亲的主意,不能影响孩子的学习。
同时,母亲告诉刘海波,父亲临终交代在他走后要丧事简办,不要弄什么追悼会,不要惊动市县领导,更不要花公家一分钱。就按农村习俗亲戚朋友过来吃个饭,直接拉火葬场烧了后将骨灰盒送到公墓地就行了。刘海波就说,那就按爸爸的遗嘱办吧,不过——还没等刘海波把话说完,母亲就接过话头说,这事你就不要出面了,如果市里县里来人,这话由我来说,你爸当年在市里退下来能回到乡下,就已经做好了清廉一辈子的打算,现在他走了,我们不能违背他的遗言,老了老了,还来个“晚节不保”,一生清誉不能“毁”在最后这一桩事情上,那样他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二
在家个把星期,刘海波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后就回来上班了。乡村里的习俗,红白喜事真假三天,父亲的遗体在家存放了三天后的一大早就去火化了,然后按照父亲生前的愿望直接将骨灰盒存放在公墓。在家陪母亲和姐姐善后处理好人情,刘海波和姐夫就先各自回到单位了,留下姐姐在家里暂时陪陪母亲,毕竟父亲刚走。王艳是在父亲火化后的第二天离开的,因为王艳教的是高三重点班,而且是班主任,所以,母亲就叫王艳先回了市里。原本乡里和县里准备给父亲开个追悼会的,市里的领导也有这个意愿,那天县府办的张副主任亲自来到家里,说明了市里和县里的意见,被母亲婉言谢绝了,后来张副主任请示了县领导,县领导又请示了市里,最后决定尊重父亲的遗愿和家属的意见,追悼会不开了,让张副主任直接在刘海波的老家和家人一起操办丧事,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其实,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呢,什么都没有。农村里丧事和喜事一样,亲戚朋友过来随个礼,送个人情,真真假假吃三天的饭,就结束了。丧事表情凝重,呼天抢地,喜事嘻嘻哈哈,热热闹闹而已。
刘海波提了电水壶到洗漱间去打水,在过道里正好碰到马局长,马局长首先表示歉意,由于前段时间省市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督导组在这里,他作为一把手不便离开,没能亲自去送一下老书记,有点遗憾,还望刘海波等家属能够体谅和理解,同时,马局长简单询问了父亲丧事处理的情况,并问了母亲有没有过来,还是一个人在家。刘海波告诉马局长这段时间姐姐留在老家陪着母亲。马局长要刘海波这段时间要经常给家里的母亲打个电话,偶尔回去看看母亲,马局长让刘海波等母亲心情平复了,过些时候将母亲接过来住,不要让母亲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老家,儿孙满堂,绕膝欢语是老人们的心愿和幸福。老人就像孩子,喜欢热闹,身边有个人比没有人好。孤独容易让人寂寞,寡言会使人丧失说话的能力。一个人身边没有人说话就会显得孤独落寞,继而会影响心情,影响性格,尤其是老年人,长时间的孤独极易患抑郁症和痴呆。刘海波就说嗯,谢谢马局关心,我会的。
马局长和刘海波简单絮叨了一会儿就走了。刘海波去洗漱间提了水到办公室烧。关了办公室的门,刘海波坐在办公桌前忽然想起了什么,就伸手拿过放在办公桌边上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摞子白纸包着的“随礼”和一扎子红纸封,将那些“随礼”一份一份的打开,将里面的现金取出来,然后再按“随礼”上的名单一份一份的放入一张张红纸封里,在红纸封上面标注上每一份“随礼”人的名字。刘海波将这些红纸封放入手提包,等水烧好了,再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的去“还礼”,将同事们的“随礼”一一退回去。这是他临走时母亲嘱咐的,也是为人处世与人情世故上面的规矩。
当刘海波将其他同事们的“随礼”还了之后,就去了四楼的机关党委办公室。因为有三份“随礼”分别是住建局党委,也就是马局长的,以及党办主任王菊香和张爱民局长的。刘海波先去了张爱民局长的办公室,敲门没有人应声,推门时,发现门锁着,上面还有一张检察院的封条。当时刘海波很吃一惊,怎么会这样的,张局长出事了?这才几天。难怪在刘海波到其他同事办公室还礼的时候,听见同事们在办公室里议论着什么,有幸灾乐祸的,有摇头惋惜的。由于自己当时急于把礼还了,也就没去打听具体什么事。平时机关里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团在一起家长里短,背后闲话的事很正常,所以也就没在意。加上刘海波平时很少到这样的圈子里,从不去背后议论任何人任何事,有心事就放在心里,或者回家与王艳交流,再就是和父亲唠叨唠叨。闲谈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这是父亲在他进入政界后常提醒他的一句话。
父亲是教师出身,后来做了县一中的校长,继而进入官场,调到市教育局任副局长,之后是组织部副部长,市委副书记,退休前任市政协常务副主席主持工作。一生副职,唯独在退休前的政协常务副主席的位置上享有了几年的“主持”权利。纵观父亲的一生,无论是做教师那会儿,还是从政期间,兢兢业业,不徇私情,性格直率,刚正不阿,一生正气,两袖清风。或许正因为父亲的性格使然,才使他一直在副职的位置上前行,而不能挪到左边的位置上拨正。有没有遗憾,父亲说有,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为老百姓去真正的多服务几年。
当年父亲从讲台前被调到“坐办公室”时,起初父亲是不想去的,父亲对从政没有什么欲望,后来经过市里几次派人来做工作,才勉强答应。最为关键的是,来人直接问父亲是不是共产党员,父亲说是,来人再问“共产党员的义务是什么?”父亲一二三四五六七的背诵了一遍,来人就强调了第四条“自觉遵守党的纪律……服从组织分配,积极完成党的任务。”这是组织上给你的任务,你认为能不能接受,还是不服从组织分配?来人将了父亲一军。父亲没话说了,卷起铺盖来到了市里。后来刘海波师范毕业,进了县城的一个普通中学当老师,王艳也随他一起过来,两个人是师范同学,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学校,王艳教英语,刘海波教语文。当然,他们两个人回来当老师并没有父亲的帮忙,也没有利用父亲的关系。当时这两个学校正对外招聘老师,原本两个人打算应聘到同一个学校,也就是市一中,在和父亲商量时,被父亲否定了,父亲说你们两个不要都去一中,要分开,最好是海波离开,王艳可以去一中应聘,而且在应聘过程中不要提我的名字,更不允许透露和我的关系。父亲说你们两个一起去市一中应聘,没进去还好,如果都进去了,日后别人知道你们和我的关系,就是你们凭本事考的,别人也会说是我在背后做了手脚,你们是靠关系进去的。那样影响不好。尤其是海波你,更不能去一中。就这样,刘海波和王艳两个人就分开应聘进了两所学校。再后来,国家实行公务员社会招录,刘海波和王艳商量想去考公务员,当时教师的工资并不算高,在经过两个人的权衡之后,王艳表示支持。然而,父亲却不是太赞成,在母亲的多次劝说和唠叨下,父亲勉强同意了刘海波走从政这条路。但约法三章,一旦刘海波考上公务员,必须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不能做到刚正不阿,但必须遵纪守法;不能违背领导的意志,但必须做到不违背良心;不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但必须做到尽心尽职做好本职工作。同时还规定,八小时以外除了非去不可的所谓公务“接待”,都必须按时回家。亲朋好友可以欢聚一堂,狐朋狗友不可以推杯换盏。父亲说,虽说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关键还在于你能不能及时发现浪花涌来。一旦微风起,就会有浪花过来,这个时候你就要及时离开河边,到岸上来。就这样,刘海波再一次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公务员,进了现在的单位,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
三
见刘海波过来,王菊香赶忙起身招呼,并给刘海波泡了一杯茶,刘海波就想,王菊香可能有话要对他说,或许就是关于张爱民局长的事。于是,刘海波接过王菊香递过来的茶杯,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王菊香走到门口,随手将门关起来。在桌子前坐下后,王菊香和马局长一样,简单的询问了刘海波家里的情况。刘海波边回答边从身上取出三份随礼递到王菊香的桌子上,并请王菊香将另外两份随礼帮忙退给马局和张局。王菊香就说,你也太搁真了,这是应该的,又不是请客送礼,人情往来很正常,大家对老书记的一片心意,何况老书记已经走了,不要弄得这么谨慎,又不是贪污受贿。不过,王菊香似乎想起了什么,嗯,这样也好,虽说同事之间出个人情,随个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注意点好。十八大后,中央强化了惩治腐败的力度可以说是空前的,取得的成效也是有目共睹的。形势是令人鼓舞的,单单“八项规定”就进去了不少人,你就像现在,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能看到有一两只大老虎落马,连军队里的徐才厚都被逮起来了,徐才厚多大的官!更令人鼓舞的是,最近周永康也被审查了,那是什么地位的人,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啊,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啊。由此可想而知,这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对反腐败力度有多大了。刘海波笑笑,偶尔的接上一两句,更多的是作为听众。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家风。
刘海波在单位里的真实身份是在老爷子退休之后大家才知道的。为此,很多人都显得很惊讶,更不可思议。其实,像老爷子这样的家规在现在这个社会上几乎是没有的,除非中央领导未成年的子女们,以及在解放战争时期,党的干部和子女之间的关系才会不为人知。现实中,又有多少干部及其亲属能如此“隐瞒”自己和子女之间的关系呢!夫贵妻荣,父贵子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已经是再平常不过了。现在这个社会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事,让人无法想象这里面的真实性,但事实就摆在这里,又让人无法不信。由此,王菊香就对刘海波显得有点刮目相看了。说着说着,话题自然就扯到了张爱民局长的身上了。王菊香告诉刘海波,那天早上会议一结束,张爱民局长即赶去省城说是参加一个紧急会议,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了两天省纪委和省检察院就有人过来了,找了一些人谈话,并搜查了张爱民局长的办公室,之后贴了封条。据小道消息,张爱民局长在下面县市任职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礼受贿。正在接受组织调查。王菊香说,张爱民局长才从下面县市调到市里不到三个多月吧,平时看他为人还挺随和的,不管是机关里的同志,还是在食堂烧饭,以及打扫卫生的临时工们,包括门口的保安,只要每次遇到他,他都会主动和人家打招呼,一脸的微笑,没有官架子,平时不管谁有事找到他,他绝不推辞,肯帮助人。怎么就被抓起来了呢。怎么看他也不像那样的人啊。同时,王菊香显得有点神秘并惋惜的告诉刘海波,你知道张爱民局长是被谁告发的吗?听说是他的那个小情人,还有和他老婆有关系的原来他的那个手下举报的。没等刘海波反应过来,王菊香接着说,张局长老婆
刘海波无法想象张爱民局长会是这样的人,更无法理解他老婆
记得年前,也是父亲的一个学生,后来做了下面无为县交通局的副局长刘家旺,也是因为贪污受贿,以及和业务上有往来的女客户有暧昧关系,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通奸,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送交司法机关依法处理,最后被判了刑。最搞笑的,也是让人值得深思的是,这个刘家旺的老婆居然和许晴一样,外面也有男人,而她这个男人竟然是给刘家旺开车的司机小唐。这些事情是在刘家旺出事后才知道的,而抖落这些事的居然就是给刘家旺开车的这个驾驶员小唐。早在刘家旺“出道”之初,父亲就曾经有过预言,这小子胆子太大,处事不稳,有魄力,但没有定力。刘家旺在出任交通局副局长后,一直分管交通工程质量监督和地方海事,而地方海事里又包括船舶检验和水上稽查。这两块都是肥差。在交通局内部,以及船老板们的行业里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次船舶检验,都要带上交通局分管海事的副局长和承办人员一起去隔壁市的船舶检验部门,而这些被带过去的官员的一切费用都由船老板买单,每去检验一次回来都要送一份红包给这些官员,以作为“劳务费”,或者说是误工费,每一份红包最少一千元。当然,对于这些“小费”,船老板不会太吝啬的,谁愿意自己的船舶有问题再来第二次呢?!更肥的还是“船舶设计”这一块,船舶设计是一项比较复杂却又总是会在进行的事情,一条船的设计,尤其是大型船舶设计通常来说并不会投入批量生产,换言之一份图纸所对应的生产数量其实很少,但是总是有人对船舶提出需求,船厂也总是一刻不停地在进行生产,因而图纸的设计也在一刻不停地进行着,通常来说建造一条船之前船东对船提出比较具体化的需求,这种“量身定做”式的需求也使得船舶设计这一工作持续不断地开展,有时候是依据之前比较成功的船型进行一定的修改,有时则是开始一份全新的设计。基本设计之中的一部分也可称为合同设计,可用于船厂报价,进而便于中介进行协调。这就有了船主和船厂之间的一个中介,也就是所谓的“船务公司”,这船务公司就往返于船主和船厂之间。而要想有更多的订单,认识更多的船主,就离不了和船老板打交道的航运单位,也就是船老板的“娘家”——交通局海事部门。
刘家旺正是交通局分管海事的副局长,这就难免不和这些从事所谓中介的“船务公司”的老板打交道了。这其中就认识了一位姓严的女老板。一回生,二回熟,随着“业务”上的往来,从熟悉刘家旺本人开始,严老板又将老公介绍给了刘家旺,同时与刘家旺的老婆沈亚萍结识,并姐妹相称,两家人俨然成了连襟关系,经常走动,哪家有个红白喜事的彼此都会去管个人情。时不时的在一起聚聚,吃个饭,喝个酒,去歌厅唱唱歌,到温泉泡个澡什么的。严老板有时还邀请在家当
四
也就在那一次,沈亚萍红杏出墙的。那天下午沈亚萍和几个牌友在打牌,本准备晚上接着打,到了下晚五点多钟的样子,沈亚萍接到严老板的电话,让她晚上一起吃个晚饭,并说刘局长,也就是刘家旺也参加,沈亚萍说我正在打牌呢,就不去吃了,你们吃吧。严老板说今天是他们家请客,还有几个船老板沈亚萍都认识的,让沈亚萍晚上不要打了,长时间坐在桌子上对颈椎不好,不要光要钱不要命。严老板告诉沈亚萍,晚饭后大家一起去唱个歌轻松一下,明天她再陪沈亚萍一起打牌。沈亚萍就和其他三个牌友打了招呼,约定六点钟结束,同时又帮助那三个牌友约了另一个牌友晚上过来接替她继续打。
六点结束后,另一个牌友过来了,沈亚萍就将车开到自家楼下,正遇上严老板开着车过来接她。严老板刚才在电话里交代她不要开车,到时她直接到她家接她去饭店。
沈亚萍原本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做会计,后来由于单位经营出了问题,加上那一阵沈亚萍身体不太好,有妇科炎症,在家休息,这一歇就变成了“
那天和一个船老板一家吃完晚饭,船老板将沈亚萍悄悄地拉到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沈亚萍,告诉她那里面是一份股票账户以及银行卡,股票账户上是二十万,让沈亚萍平时在家没事时可以炒炒股。船老板告诉沈亚萍股票账户密码和银行卡的密码都在这个信封里,并说为了安全起见,账户的名字没有用她沈亚萍,让她到时可以把那些密码修改一下。回家后,沈亚萍将这事对刘家旺说了,刘家旺说怎么会这样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以后不要伸手拿人家的东西,这样影响不好。之后,刘家旺却说,这样也好,省得你平时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以后你可以在网上炒炒股玩玩,实在闷了就去打打牌。还有,这事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没告诉我什么。之后的一个礼拜天,刘家旺从外面开会回来,一到单位就打电话给她,叫她马上到楼下,说驾驶员小唐十分钟就来接她一起去4S店,说车子回来了,让她一起去提。沈亚萍刚开始还有点懵懵懂懂的,后来听刘家旺说车子回来了,就想到是不是这个男人真的把车给买回来了,这男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要办,这一点沈亚萍很欣赏。当初她和刘家旺结合时,父母都不同意,一个农村来的小伙子,家境不是太好,家里兄妹又多,总共姐弟四个,上面三个姐姐,他是老小,乡村里的俗语就是“惯宝儿”,父母就她一个女儿,怕她跟了他后,两个“惯宝儿”在一起生活,不会太平的,毕竟从小都没怎么做过事,担心她跟了他到时吃苦头的还是她。怎奈当时她鬼迷心窍的就喜欢上了他,即使没有生米煮成熟饭,她也不会离开他的,具体他身上哪一点让她着迷,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为了得到她,他曾经在二老面前下跪举手发誓,说这辈子会给她幸福,请二老成全他和她的婚事。当时他大学刚毕业,在机关里的一个小部门里做办事员,两个人是在一次朋友举办的聚会上认识的,也就一个会心的眼神,之后他就对她猛追不放。他说,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由于后来生米煮成熟饭,父母亲没有再过多的干涉,就让他从单位宿舍搬到了家中来住,并于当年给他们热热闹闹的操办了婚礼。在有了女儿后,刘家旺自己向银行贷了款,几个姐姐也补贴了一些资金,就在沈亚萍父母所住小区的对面新开发的小区里买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三居室,从沈亚萍父母家搬出去单独居住了,但一天三顿饭还是去沈亚萍父母家吃的,孩子也就丢在沈亚萍父母身边由他们帮着带。也就是这个男人竟真的送给她一辆小汽车。这以后,沈亚萍发现,只要家里缺个什么,或者她想到什么随口说一下,没几天就会有人给送过来,你像什么电脑啊,画中画的电视啊,等等家用电器,电脑既有台式的,还有平板的。甚至刘家旺过段时间出差回来,还会给她带回来一些金银首饰和高档衣服。就连这两年购置的两套房子,都有人给他们直接装潢,不要她和刘家旺费事操心。其中有一套房子和严老板家的一套房子同在一个小区里,一前一后。
严老板将车门打开,沈亚萍坐上去后就直接去了饭店。此时刘家旺和几个船老板已经在里面的牌桌上打起了掼蛋。见沈亚萍过来了,几个老板和她分别打了招呼,有个别的还站起身让沈亚萍来两把。沈亚萍客气地说你们打,我和严总说说话,在旁边看看下头就行。也就五分钟的样子,人都到齐了,刘家旺就说吃饭吧,于是大家就按身份入座,刘家旺被安排在对门口的位置上,旁边分别坐着严老板和一个船老板,严老板的老公则坐在靠门口的位置上随时吩咐服务员上菜加酒。沈亚萍就坐在严老板的旁边,其余人按照刘家旺的吩咐依次入座。在饭桌上,严老板不愧是主宾,敬酒、劝酒都有一套,话也最多,像爆竹筒子噼里啪啦的,完全是走江湖的,在江湖上混的人,整个饭局的气氛被她搞得热火朝天,群情亢奋。不知道是她太过热情和兴奋,还是有意而为之,竟然忘记了坐在她身边的沈亚萍,不住的拖住刘家旺喝交杯酒,与刘家旺在桌子上有说有笑,眉来眼去的,两个人一会儿他夸她女强人,能干,聪慧漂亮。她夸他能力强,亲民,和蔼,有男人味。等等。几个船老板跟在他们两个人后面一会儿附和这个,一会儿附和那个。都是些奉承和讨好的嘴脸。沈亚萍看到他们那种样子,觉得有点恶心,想甩了筷子骂人,看到桌子上有那么多人在,就强忍住心头的怒火,脸色铁青的坐在一边,就那样一言不发的闷坐着,有时自己拿过酒杯咕噜咕噜的往喉咙里直倒,当然,这中间也有个别老板好像发现了沈亚萍的不愉快,就主动端起酒杯,小心地陪着笑脸敬她一两杯。但现场的气氛不是以她沈亚萍的心情来转变的,严老板依然掌控着整个饭局。沈亚萍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跑到里面的卫生间里假装上厕所。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亚萍在卫生间里已经眼泪鼻涕一把了,纸巾扔了半篓子。头也有点昏沉沉的,呕吐了几次都没吐出来。这个时候,严老板在门外敲着门喊她的名字,说到处在找她,问她怎么拱在卫生间里不出来的,也不出来吃饭。严老板问她是不是酒喝多了,要不要紧,并说没怎么看到她喝酒的,人怎么就跑了,还准备敬她两杯酒的。沈亚萍赶紧就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把脸,说没事,不想吃,你们喝你们的。就把门开了。严老板满脸潮红的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她和沈亚萍的包,沈亚萍看到饭局已经结束了,大家都站在桌子旁边和刘家旺商量着是去唱歌还是泡澡,有人建议先泡澡,然后再去唱歌。最后,还是严老板说了,要不你们先去泡个澡,找小姐按摩一下,之后再去唱歌,我先和沈姐他们到歌厅订个包间在那儿等你们。说完,大家就一起朝饭店门外走去。严老板把手上的两个包递到沈亚萍面前,你把包拿着,我去开车。这一下沈亚萍再也忍不下去了,随手将严老板递过来的包摔在地上,你以为你是谁呀,居然对我颐指气使的,什么东西,说着自己一个人急急地往家走。严老板一下子懵了,定在那边瞪大着眼睛望着沈亚萍的背影。傻傻的。一边的刘家旺听到沈亚萍的叫骂声,转过头看到了这一幕,骂了一句发什么神经,有人要去拉沈亚萍,刘家旺说别管她。但还是有一个船老板抢步过去拉住了沈亚萍。刘家旺掏出手机给驾驶员小唐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车开到饭店门口将沈亚萍接送回家。等小唐过来将沈亚萍接上车后,刘家旺他们就去了浴室洗澡了,本来严老板想一起送沈亚萍回去的,又担心到时沈亚萍再发酒疯,两个人都不愉快,就听了刘家旺的话没有跟过去。
五
刘家旺是在第二天凌晨一点多钟到家的,此时,沈亚萍正抱着一只枕头满脸绯红的睡的正香呢。刘家旺将身上的衣服脱了,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准备拱进去,当刘家旺将脚伸进被窝里时,不注意脚趾头碰在一撮毛毛茸茸的地方,刘家旺就在心里笑骂了一声,这娘们又光着身子睡觉了。就在刘家旺收回脚,慢慢往被窝里钻时,不曾想,沈亚萍突然一个翻身,一脚将他蹬到床下,滚那边去睡。刘家旺没想到沈亚萍是装睡的,更没想到她会突然对他来这一着,却又不敢惹她,知道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心情不好,只好从地上爬起来抱了衣服嘴里嘟哝着去了另一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沈亚萍起来到楼下扔垃圾,此时,刘家旺还在另一个房间里做着春秋梦。当沈亚萍提着垃圾袋打开一楼的过道防盗门时,就看到刘家旺的车停在楼下,准备接他上班。见沈亚萍从楼道里出来,驾驶员小唐随即从车上下来,你起来啦。沈亚萍就嗯了一声,不敢拿正眼去看小唐,从小唐刚才的那一句“你起来啦”沈亚萍就觉得她和小唐之间的关系一下子没有了“嫂子”的客套,显得亲近了不少。沈亚萍就想到了昨晚小唐送她回家的那一幕,当时小唐一直扶着她把她送到床上,并帮她脱了衣服……沈亚萍觉得那一瞬间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刻。沈亚萍将垃圾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竟然鬼使神差的去开了车库的门,进了里面又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正要返身出去时,小唐却从后面跟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方便袋蔬菜。小唐将方便袋放在地上,突然将车库门关了,不知道是谁的主动,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朝对方奔过去,在车库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疯狂地吻着,手忙脚乱的。
正当沈亚萍打开车库门探出头环视四周时,就听到了刘家旺从楼上下来的咳嗽声,沈亚萍随手将门完全打开,小唐赶紧一步跨了出去,对刚下来的刘家旺说了声局长你来了,老家带了些蔬菜,给嫂子送了一点,就打开车门让刘家旺上车。
王菊香说,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没得到的时候什么都是宝,死乞白赖的追着,屁颠屁颠的跟着,嘴上像抹了蜂蜜;一旦把女人搞到手后,结了婚就当保姆使;当自己仕途腾达,有了本事了,又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到了山穷水尽一无是处时,才晓得外面的野味终究不抵自己家里粗茶淡饭。见刘海波盯着她看,王菊香似乎想到刚才说漏了嘴,连忙改口说,刘主任你可别见气,我不是说的你。刘海波笑了笑说,没事,我不在这范围内。王菊香接着说,像老书记这样的干部不多了,你能秉承老书记的家风真的不简单,要不是老书记退休后重阳节开茶话会你送他过来,还真没人知道“相爷”的公子就在我们身边。很多人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中央这次“老虎苍蝇一起打”的决策是正确的,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可能不是这么简单,猴子未必能怕,王菊香话锋一转,其实,这腐败的根源和最猖獗的地方还在基层,在县市一级,以及乡镇村这些不起眼的地方,打“老虎”固然重要,但更不能忽视了拍“苍蝇”,而且要狠着劲地去拍,杀鸡就应该用牛刀,反腐就应该用重典,不管他干部大小,只要他是贪官污吏,一律严惩。党和政府的基层组织是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的,中国地广人多,基层远离中央,天高皇帝远,下面这些人就借着远离中央的现实,对于上面的政策根本就不会去完完全全落实的,欺上瞒下,你就看基层这些各部委办局的干部,官不大,僚头不小,给点阳光他就灿烂,你说他胖,他还给喘上了。坐在主席台上,给他个讲话的机会,他就滔滔不绝,天南海北的,大洋洲西半球的,明明说他只讲三点,每一点里面却总要再加上三点,再一点里面又是三点,最后不是看到天色不早了,恐怕这三点变成三天他也讲不完。“八项规定”刚实施的那会儿,有多少人能完全贯彻执行的,不许到大饭店,那就拱到夹巷里,到那些戈壁角落里有点特色的小饭馆。你现在中央抓得紧,小饭馆也不能去的话,那就在自己单位的食堂里,招两个厨师进来,你不可能到我单位食堂来查吧,不许喝名酒,我把这名酒买回来倒到玻璃缸里封存起来,平时一玻璃杯一玻璃杯的舀到桌子上你看不出来了吧。你上面有政策,我这下面同样有对策。有魔就有道。王菊香说,这些干部整天在外吃吃喝喝不归家,这也就难怪他们的夫人们在家红杏出墙,你说你整天不归家,把老婆一个人丢在家里,时间一长再好的女人也会变“坏”,那是情不自禁,事物的发展规律就是这样,自然加巧遇。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一个女人长时间独守空房,整天一个人在家上网、打牌、逛街等等,终究会感到无聊,饱暖思淫欲。尤其是到了晚上,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看到那些情感电视剧,想起白天在外面看到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卿卿我我,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男人对她献殷勤,讨好她,奉承她,再坚硬的石头也会被水滴穿融化的。再加上现在的网络聊天,千里有缘一线牵,何况身边现成的活生生的男人,任谁都有心动的一刻。王菊香说,他们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心想玩别人的老婆,哪知道自己的女人却钻进了别人的怀抱。其实,这也是公平的,是他们自己将自己的老婆拱手推让出去的。或许,这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一环吧。
从王菊香办公室出来,刘海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从老家临回来时,姐姐交给她一只信封,说是父亲留给他的,父亲让姐姐将信交给刘海波,并让他按照信封里标有一二三四等顺序的纸块一张一张拆开看,父亲说这里面都是一些人的名字,同时父亲预言这些人迟早会吃官司的。刘海波就来到办公室,将门关了,然后从公文包里取出那封信,拆开封口,将里面的纸块倒出来,一共五块。刘海波打开标有“1”的那张纸,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刘家旺”三个字,下面就是父亲的评语:胆子太大,处事不稳,有魄力,但没有定力。寥寥数语,言简意赅,没有过多的累赘。
据办案人员说,刘家旺之所以被提前东窗事发,那是因为他在处理驾驶员小唐的事情上没有把握好。小唐和沈亚萍之间的关系一直保持了近两年的时间,有时在野外的车上,有时在他们家里。那天一大早,刘家旺要去外地参加省里面的一个会议,一把手也去,所以,刘家旺就没有要小唐送他,直接搭乘一把手的车去的。由于农闲,两天前刘家旺将闲赋在老家的老母亲接过来陪伴沈亚萍。这天一早沈亚萍起来给他做了早饭,吃完他就走了。当时母亲还在床上,待到母亲起来下楼到车库里拿蔬菜准备要做午饭时,在车库门口,母亲听到车库里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母亲就拿出钥匙去开车库门,却怎么也开不下来。开了五六下,母亲不开了,就站在车库门口听,此时里面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母亲不除疑,就返身到车库旁边的楼道那里假装上楼,之后悄悄地站在楼道半腰间,没多久,车库里又有声音传出来了,好像是一男一女在里面……担心被楼上楼下的人看到,母亲就上了楼,等到第二天刘家旺从外面开会回来时,母亲当时什么话也不说,就要刘家旺送她回老家。这事是在刘家旺和沈亚萍彻底摊牌的那一天回老家老母亲讲给他听的,那天也是刘家旺从外面开会回来,是中午的时候,原本两天半,也就是虚虚假假的三天的会议,所以第一天小唐将他送到目的地后他就让小唐回去了。哪知道当他报了名刚安顿好住下来,单位里又来了电话,说单位有件急事要他处理,要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一趟,刘家旺第二天早上会议一结束,就向会务组请了假回来了,本来准备打电话要小唐过去接的,正好隔壁县市有一个同志也要回家,他们的驾驶员已经到了会务组,于是,刘家旺就没有打电话给小唐,直接跟了人家的顺便车回来了。眼看到了市区还有一会儿才到上班时间,刘家旺就准备先回去休息一下,到下午再去办公室。当他走到自家小区门口时,发现从他家那个方向的巷道里转过来一辆轿车,转弯过来,车子就飞快地朝小区门外开去,临近跟前,刘家旺隐约中发觉那个车牌号好像是他自己的坐骑。由于车子一晃而过,刘家旺也没过多的去想什么,或许小唐又到家里送点蔬菜什么的。到了门口,刘家旺掏出钥匙开门,就听见里面沈亚萍的声音,谁呀,你怎么回来了。刘家旺就说了声是我,就直接将门打开,只见沈亚萍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头发蓬松,满面潮红的傻愣在门内,睡衣胸口上的几个纽扣都没扣好,两只奶子肉嘟嘟的敞在外面。刘家旺边换鞋边说单位里有点事所以就提前回来了,想先回家休息一会儿再去办公室,说着就到了房间,床上一片凌乱,床单皱褶,被子胡乱的团着,刘家旺没想太多,从沈亚萍的衣着上知道她刚刚正在午休,刘家旺就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拉过被子将肚子盖上。睡着了的刘家旺翻过两次身,迷迷糊糊中,刘家旺感觉身下有个东西一直疙在腰眼这里,很不舒服,就伸手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男人的内裤,再看看侧身睡在一边的沈亚萍,刘家旺没说什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身上裤头穿得好好的,刘家旺就将身子侧到另一边,和沈亚萍屁股对着屁股,刘家旺悄悄地将那条裤头拿在眼前再次看了看,觉得有点眼熟,这条裤头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那还是半年前去省城开会期间,由于从家里出发时匆匆忙忙的没带换身衣服,到了晚上他让小唐去商场一人买了一条要换身,当时他和小唐一人一条裤头一件背心。刘家旺就想到了刚才进小区门时看到自己的坐骑从自家巷道出去的情形。刘家旺一下子没了睡意,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起来穿了衣服准备去单位,临出门时,他将那条裤头挂在了门口的椅背上。再之后没几天,小唐就被交通局辞退了,什么理由都不给,唯一的理由就是单位重新对临时工清理整顿,他在被清理范围。
六
当刘海波打开第二张信纸时,郝然在目的就是张爱民局长的名字,下面依然是父亲的评语:此人外表乖张,为人圆滑,有组织协调能力,是块料子,但其内心烦躁,如果没有管束,总有一天会出纰漏的。刘海波想到了王菊香说的,张爱民局长还在下面县市一个部门任职一把手的时候,他老婆许晴就和他的那个部下好上了,那是在一次宴会上,当时许晴和他一起参加的,还有他的两个副手,以及一个平时专门给他跑腿的小部下。饭局是一个工程老板宴请的,主要答谢张爱民在单位附属楼基建招标时给予的帮助。饭桌上,工程老板那边总共五个人,一个项目经理,一个工程监理,一个女的据说是会计,长得有点姿色,也很有气质,还有一个驾驶员,再就是那个老板。张爱明这边也是五个人,本来张爱民不准备带上许晴的,听说工程老板订的那个饭店离他家小区不远,于是那个一起过去的小部下就说,正好叫上嫂子一起,省得她一个人在家开锅。张爱民当时没答应,但到了饭店后,那个小年轻却和工程老板提了这件事,工程老板哪怎么好回绝,说不定这是张爱民的意思呢,工程老板就让张爱民打电话叫嫂夫人一起过来。于是,张爱民就随手打了电话要许晴来饭店吃饭。起初许晴不愿意,说自己一个人在家随便吃点什么,工程老板就从张爱民手中抢过电话,左一个嫂子,右一个嫂子的叫的许晴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就从家里走了过来。
有一句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漂亮的女人养眼,阳刚的男人入眼,没有女人的男人世界,最终会苟延残喘无疾而终。没有男人的女人世界,一样会清心寡欲积劳成疾。有人就有江湖,有男人就离不开女人。有漂亮美丽妩媚妖娆温柔可爱卖弄风骚的女人存在,就有愿意去欣赏追求并好色的男人市场。没有女人,男人从何而来?没有男人,女人又来自何方?花儿开得再娇艳,没有人欣赏又有什么价值呢。所以,每一个社交场合中,男人和女人是相辅相成的,但女人又是绝对不可缺少的,因为女人天生就有一种“母仪天下”的柔情和心怀,这是男人们无法拒绝和逃避的。世上没有绝对的柳下惠,如果一个男人面对一个一丝不挂的美女坐在你怀中的时候,你还能做到所谓的“坐怀不乱”毫无反应,那这个人绝对只是一块木头,亦或一块石头,一方泥土。食色性也,只要是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性,这是人的本性。你就像现在那个女会计在老板的默许下正拉着张爱民喝交杯酒,张爱民想拒绝都不行,面对扑面而来的带有侵略意味,妖娆而又妩媚的眼神,这杯酒就是不喝也能让你醉。好在许晴这个时候正在和那个小部下谈的正欢,就算许晴看到这种场景又能怎么样呢,这种场合她是见得多了,人在江湖走,必须会游泳,这些用张爱民的话说,也就是逢场作戏而已,当真不得。只见那个小部下一手端着酒杯,与许晴碰了一下,就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在许晴身边坐下,从身上掏出手机,询问了许晴的号码,同时打开QQ将许晴加为好友,在过来敬许晴酒的时候,那个小男人对许晴说了一通奉承的话,无非就是说嫂子你有多漂亮,很美之类的,以此来博得了许晴的好感与受用。当然,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你能拒绝一个对你赞美的人的(要电话号码)要求吗?何况还是你老公的部下,人家左一个嫂子右一个嫂子的叫,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而且聊的都是彼此有共同语言的韩剧话题,这只能说是一种心得交流。
喜欢从何而来,喜欢就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某一个话题上能产生共鸣;爱又是从何而来,爱就是有一个能共鸣的话题,继而产生期盼这个人的出现;所谓的恨就是在出现后对这个人再一次的期盼和依赖。这就是爱情的涵义。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许晴打开QQ时,总能收到张爱民的那个小部下送来的一支鲜花和一句暖心的问候,尤其在许晴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的日子里,QQ就成了许晴生活的另一部分,更是重要的一部分,在期盼中等待,又在等待中期盼,最后索性24小时挂在上面,就差24小时将手机抓在手上,完全一个“手机控”。有时那个问候晚了点,或者有一天不见了问候,许晴的心中就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过去,孩子也已经去了外地上大学。有一天,张爱民发觉放假在家的丫头总是对许晴爱理不理的,甚至一反常态莫名的对许晴发脾气,不要许晴管她的事,让许晴自己把自己管好就行了。张爱民不知道这丫头突然怎么了,以往总是对她妈妈依赖,时常围在许晴周围妈妈长妈妈短的,有什么心事都和许晴说,一天不见许晴就问张爱民要人,并责怪张爱民总是不归家,不陪她和她妈妈,总是把她妈妈一个人丢在家里,有时丫头说,连可不要他当这个什么狗屁干部,只要他能经常在家里陪陪她妈妈陪陪她,做她的好爸爸,做她妈妈许晴的好老公就幸福了。张爱民不知道这一次许晴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丫头,弄的这丫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是她许晴的女儿了。为丫头和许晴吵架,张爱民曾经训斥过女儿,小头儿犯上,没大没小的。你妈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让你这样对她,还说不要她管。你问她自己。谁知道丫头却扔给张爱民这句话。弄的张爱民心里五点六点的,只好调转话头,转身去问许晴,哪知道许晴却是一脸的无辜,说自己并不知道什么地方惹了这小姑奶奶,再问多了,许晴却又发起了脾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张爱民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其实,在与许晴交谈时,张爱民发现许晴的眼睛不敢正视他,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而小丫头又不愿意告诉他具体什么事。于是,张爱民也就不再问什么了,懒得再去管他们。
直到丫头开学去了学校,在一次和丫头通电话的时候,最后丫头撂了一句话给他,让他平时不要总是在外不归家,要他时不时地回家去看看她妈妈。也就是许晴。对于丫头这句话,张爱民曾经思考过,有时像想到了什么,有时又觉得什么都没有。但他能肯定许晴一定有什么事对他隐瞒了,这件事女儿是知道的。这到底是什么事呢?张爱民想了很久,唯一的理由是这件事一定和许晴有关,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不就是QQ,张爱民估计是不是许晴在QQ上和网友聊天被丫头发现了,这网上聊天很正常的呀,即使有一两句暧昧的话语也没什么呀,就像他们这些机关里的干部在饭桌上和别的女人喝交杯酒,在歌厅与别的女人手牵手唱情歌,在浴室和那些风月场合里的小姐调情一样,都是逢场作戏而已,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干嘛呢。而且他张爱民平时也在QQ和微信上和别的女人偶尔说些暧昧话。或许是这丫头太单纯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学生,不能全怪她。只是你许晴在网上聊天怎么能让孩子看呢。想和许晴说说,又担心许晴接受不了。张爱民想想还是不说的好。再加上那段时间,张爱民也有点心烦,前些日子,他发觉跟他好了一年的那个女人,也就是那次在饭桌上一起吃饭和他喝交杯酒的那个工程上的女会计,除了他之外,外面还有个男人,而从他几次观察她来看,这个男人他应该也认识,张爱民心中就起了醋意,但又不好发作,后来,张爱民曾经暗中跟踪过两次,发觉和这个女人有瓜葛的竟然是他的那个小部下。张爱民没有直接去捅破,他不想让他的那个小部下知道他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当然,他也不知道他的这个小部下是否已经知道他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在经过一阵激烈地思想斗争,他决定放弃这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脚踩两只船,自始至终就是不肯和他断,隔个十天半个月就骚扰他一下。所以,这件事很让张爱民伤透了脑筋,因为就在前几天,上级组织部门曾经找过他谈话,决定将他调到市住建局任副局长。也就是说他要高升了。一般像在这个时候,更要小心谨慎的,马虎不得,一点纰漏都不能出。然而,屋漏便遭连阴雨,你不想有事,事情偏偏就来找你,那天张爱民要陪省里的一个检查组下去检查工作,检查组昨天下午到的,一早上驾驶员过来接张爱民到酒店陪同客人一起吃早饭,然后直接下去。当车子刚出小区门,张爱民想起来手机忘了拿,就叫驾驶员掉头回家拿一下手机。这天正好是星期天,许晴在家休息。当张爱民上楼来到家门口时,听见许晴在家里不知道和谁在通电话,从她的声音里可以听出对方是个男人,而且和她关系不一般,就听许晴说什么不想再继续了,她实在受不了了,精神快崩溃了,求求他放了她不要再骚扰她了。许晴说他迟早会知道的,孩子现在已经不理她了,她不想整个家庭破裂,请求对方放过她,并说她会将他和她过去的那一段作为美好的回忆存放在心里的……张爱民悄悄地下了楼,来到车子旁边对驾驶员说忘了拿钥匙了,并跟驾驶员借了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不一会儿电话通了,是许晴接的,张爱民就对许晴说门钥匙和手机忘了家里了,让许晴等会把门开一下,他马上叫驾驶员回来拿。
之后,张爱民和在国外的女儿通了电话,女儿上的是那种所谓的二加二贵族学校,也就是中外联办的民办大学,两年在国内,两年在国外。电话里张爱民婉转的,旁敲侧击的探了女儿的口风,隐隐约约的知道了和许晴通电话的那个男人有可能也是他单位里的那个年轻的部下,女儿只是说有点像。那次也是一个星期天,女儿本准备和两个同学一起去看电影的,半路上小家伙想起来有一个同学让她把前天老师布置的两张英语试卷帮忙复印一份,因为星期五那个同学家里有事没去学校,没拿到试卷。小家伙就返身回家,当她掏出钥匙开门时,发现里面被保起来了,小家伙就敲门,过了两分钟的样子,许晴好像在客厅隔壁的房间里问是谁,小家伙就说是我,怎么把门保起来了。就听许晴声音有点紧张地说,你等等啊,妈妈在睡觉的,马上来。却迟迟不见开门。过了七八分钟的样子,才听见许晴过来的脚步声。门开了,只听许晴说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妈妈刚才睡觉的。丫头没看她,嘴里嘟哝了一句大白天的睡觉要把门保起来干嘛。就低了头准备换鞋子,这一低头不要紧,小家伙发现了门边上突然出现了一双男人的皮鞋,这鞋并不是她爸爸张爱民的,因为张爱民穿的鞋的尺码没这么大,而且那几天张爱民在外地开会,不在家。当时,许晴好像也发现了什么,只见她突然跨过来弯下身子假装整理鞋架上的鞋子,用身体挡住小家伙的视线。此时,小家伙也不露声色,换了拖鞋后看到靠近门口卧室的门虚掩着,于是小家伙就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将门关了。这个房间正好在楼道出口的左上方,小家伙就打开电脑,从暴风影音里找了一部电影播放,并将音量调到最大。然后将窗户打开,探出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楼下的过道出口处看,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有一个男人从过道里出来了,那个男人先站在过道口的防盗门那边扭头朝门外两边看了看,然后又抬头朝楼上的窗口看了一下,小家伙赶紧将头缩进窗户里,但小家伙感觉到他已经看到她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就在那个男人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小家伙感觉这个男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个地方见过。之后,小家伙就打开自己的房间门,装着去厨房倒水,在经过客厅时,小家伙拿眼睛瞄了一下门口,那双皮鞋不见了。这个时候,靠门的卧室门敞开着,许晴正裹着被子靠在床上看电视。
七
就在刘海波准备打开第三张信纸时,有人敲门了。海波在吗?是马局长的声音,刘海波赶紧拉开身边的办公桌抽屉,将桌子上的纸块和信封全部抹到抽屉里,拿了一张报纸放在面前,站起身,此时,马局长已经推门进来了,上次请你帮我找你那在省城有名的律师同学的事怎么样了,马局长径直来到刘海波身边的沙发旁坐下。哦,您不说我都忘了,原本准备向您汇报这件事的,加上前段时间父亲去世没来得及告诉您,刘海波从柜子里拿了一只纸杯给马局长泡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早在半个月前我那同学就已经自费出国留学了,我还是费了好多周折,通过其他同学才打听到的,真的不好意思,马局,对不起,这事都怪我没早一点和他联系。哦,是这样的呀,没事没事,这也不能怪你,他半个月前就出国了,我和你也才说了十来天,这事要怪就怪我当时心太软了,原以为大家都认识的,而且以前看他一直很正派,不像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外表上望上去就是一个本分的生意人,从没见过他耍滑头。当时这家伙找到我跟我借那五十万时,我还犹豫了一下,但想想我和他交往这有几年了,他的为人一向是不错的,毕竟感情在这里。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人还是会变的,看来识人还是不能只看表面。
马局长所说的这件事,早在年初刘海波就听说了,但不知道真假,具体细节也只是小道消息传出来的,一年前,一个曾经和马局长打过交道的工程老板找到他,想请他帮忙跟下面县市的一个分管城建的副县长打个电话,他想投标那个县的一块安居工程,马局长起初不想答应的,后来经不住这个老板的死磨硬缠,加上他也知道这个老板以前一直在苏南大城市搞过建筑,他曾经去他们公司看过,虽说马局长以前和他没有直接的业务往来,但住建局曾经验收他的工程,那就是现在作为市标志性建筑的市电信局大楼,那个气派,中西合璧,古今穿越。于是,就在一次去那个县调研的时候,马局长与那个分管城建的副县长随口说了一下。后来人家答应了,这事应该算了了,哪知道后来这个工程老板又找到他,开始想他能参股这个工程,不需要他过多的资金,只要他出个五十万就行,到时给他双倍分红,另外再给他一套住房。你说这事能做吗?肯定不能,马局长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不是单单丢“乌纱帽”的问题了,是要送性命的,马局长对那个工程老板说,你这是在害我,还是损我,这种事情我从不掺合的,如果你手头上资金不够周转,我可以借给你五十万,参股分红和房子我都不要。到时我只要我这五十万就行了。但你必须给我打借条,签合同,规定什么时候还。
就这样,那个工程老板真的就打了借条,按了手印,并在借条上还盖上了公司的印章,同时和马局长签订了合同,安居房一完工验收结束就将这五十万还给他。本来那个老板还要在后面再加上“如过期不还,就双倍罚款”之类的话,后来被马局长划去了,马局长说你我之间又不是外人,大家也算是熟人吧,没必要搞得像仇人似的,以后大家还要相处,我只要我的五十万就行了。就这样,两个人还一起去公证处作了公证。
一转眼,工程已经结束一两个月了,这五十万至今还没还过来,马局长几次打电话找那个工程老板,起初那家伙说还没拿到工程款,等拿到了工程款立马就还给他。马局长考虑到彼此都是熟人,虽然两人签有合同,想想就再让他几天吧,哪知道之后这家伙居然一直不提这事,而且有时直接不接他电话。这下马局长坐不住了,做人怎么能这样不讲诚信呢,尤其是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人,搞大工程的大老板,既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你跟我借钱的借条在这边,你我的合同在这边,白纸黑字,而且经过公证的,你想耍赖,那我们就只好法庭上见了。
有一天早上上班,刘海波在大院门口遇到王菊香,两人就并排骑着电动车去了车棚,一路上,王菊香告诉刘海波,马局长的官司打赢了,法院判决那个工程老板返还马局长五十万,同时承担一切诉讼费用。法院还征求了一下马局长是否要补偿其他什么损失,马局长说不需要了,他只要他的那个五十万就行了。最后,那个工程老板当庭将五十万返还给了他。两人出了法庭,马局长还主动和人家握了手。王菊香说,马局长这人还挺善良和仗义的,你叫差不多的人早就和那个工程老板翻脸了,五十万还给我,最起码还要你再赔偿五十万,没有五十万,五万三万的总可以吧,法院也会认可的。王菊香说,马局长这人太厚道了,心地善良,也够朋友。这么多年在局里还就他人看上去稳重随和,从没听说他在哪个方面有过什么问题,也从不得罪你,也不得罪他,好像和谁都谈得来,也懂得关心部下。和上面的关系也处的挺好的。正如他自己平时经常说的一句话,作为一个正直的称职的领导,上面既要会“拍”,下面更要懂得关心部下。这两点他确实做到了。单位里的人是有口皆碑。
到了办公室,刘海波将办公室卫生打扫了一下,然后就开始烧水。这时,他想起了那天后来锁在办公桌抽屉里的没有看完的父亲留给他的信。于是他就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那张标有“3”的第三张信纸,令他无法相信,却又真实的显现在眼前的父亲亲自书写的一个人的名字深深地嵌进了他的眼眶里:马有才。刘海波将头抬了起来,移开视线,稍微定了定神,再次去看信纸上的名字,马有才,没错,确实是父亲的笔迹,也真真切切地是“马有才”三个字。之后就是父亲的评价:此人老道,不露声色,外表谦和恭顺,老好人,但其心机太重,要么不出事,出事也是坏在其心机上。
八
对于父亲对马局长的评价,刘海波也觉得恰如其分,就像王菊香也说的,马局长确实是个老好人,进入这个单位两年多时间,刘海波也深有体会,这两年来,从没听谁说过马局长一句坏话,平时看上去马局长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时不时的到你这个办公室坐坐,到他那个办公室转转,说话和气,为人清廉,从不接收部下的宴请和礼品,当然,如果单位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只要他知道了,他都会不请自到,但不会白吃你的,他都会自掏腰包出个份子随份礼。给你去撑撑场子。即使人不去,他也会让人送上一份礼的。逢年过节的,不管是正式人员,还是临时工,福利待遇一样不少。谁平时家里有困难,孩子上学,老人生病住院什么的,你只要找到他,他都会尽全力帮忙,从不说一个不字。也绝不会要你感谢。
刘海波打开第四张信纸,里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七八个人的名字,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有父亲对他们的评价。从这些人的名字上来看,有几个是父亲的学生,有一两个曾经是父亲原来的部下,还有个别的则是和父亲一起工作过的同事,这些人基本上都已经被撤职或判刑了。而父亲写这封信的日期却又是在这些人出事之前。也就在这时,刘海波似乎有了一种预感。
刘海波接着打开了第五张信纸,也是最后一张信纸。这封信是父亲写给他的,海波吾儿: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这是《论语》里《公冶长第五》里的一句话。从自身的行为、与上司,以及和老百姓之间的关系来阐述为官之道。这也是父亲要求刘海波身处官场,不仅仅是口头上的仁义那一套,在单位里更要做到尊重师长,团结同志,为人要谦顺,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做事,要在实际的行动中有可表的品德,做人的原则。老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要真切的爱护群众,多为老百姓办实事,勤以为民,廉以养德,淡以明志,静以修身。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
看到这些,刘海波的眼睛湿润了,父亲留给他的这封信里面的这些人和事或许就是父亲临终前在他耳边诉说的话语吧。人字好写,却难做。人生的价值就在于你如何迈出脚下的步。
就在马局长打赢官司后的一个礼拜,马局长被双规了。据说就因为马局长打了这场官司才引来纪委调查的。有人说是那个工程老板翻供了,也有人说打这场官司其实是马局长自己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