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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文人风景
2017-04-13 16:56:29   来源:   

文人喝酒

仲利民

  天津作家蒋子龙先生说:自古酒是和雅,和趣,和美妙,和浪漫,总之是和文化联系在一起的。他的论断为文人找到喝酒非常美妙的感觉与借口,喝酒是多么美好的事!不知蒋子龙先生酒量如何,我没有看到文字记录,但是作家汪曾祺嗜酒,却是人所共知的,不仅别人写他喝酒,他自己也在文中经常披露喝酒的种种妙处。汪老被称为酒仙,大概是他嗜喝酒,喝完酒还能优雅地进行唱和、吟咏,总之他符合雅、趣、浪漫的标准,是文人中理想的酒友。

  汪曾祺先生和林斤澜、陆文夫、高晓声等人,经常凑在一起喝酒,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是想喝酒,几位有趣味的作家在一起,闲谈点生活琐事,聊聊自己做的菜、烧的饭,他们连文章都不谈,让喝酒回归到喝酒这么单纯的事情里,没有心机,不必负担着察颜观色的重任,更不用担忧哪位会喝出一肚子怒火,轻松、惬意,我觉得这是喝酒比较高境界。

  作家莫言有不同观点,他说喝酒的大师就非常讲究。首先要选美妙的酒具,然后要选优雅的环境,其次要选投机的酒友,当然更要选所喝的酒的口味与档次了。倘若这样推算下来,能在一起喝酒的人,不一定有机会聚在一起,能聚在一起,不一定有合适的环境和满意的酒了。太挑剔的结果是高处不胜寒,即使你有那品味,有那闲情,不一定有别人能匹配且肯奉陪。鲁迅尚且叹息,人生得一知己足也。哪有那么多谈吐投机,缘份相近的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呢?莫言对酒的感受更是独特,不知有几人能认同?饮酒的过程就成了与美人交流的过程,有精神的交流也有肉体的交流,当然更重要的是精神的交流。魏晋名人阮籍善饮酒,一醉常常数天不醒,狂睡不止。他听说步兵营里有位厨师很会酿酒,就主动提出调动到步兵营去任职,也不管职位降低了多少?待遇跟着直线下滑,现在的官员怕不会这样愚蠢,拼酒的表现正是为了升官,哪有为了喝酒主动降低职位的事?

  石湾在《酒中人生》一文中写到我国著名翻译家杨宪益先生善饮,他是纯粹的喝酒,不用下酒的菜,就连孔乙己先生常用的茴香豆都不要。他喝酒不是豪饮,而是用小杯,一下一下轻轻地品,他喝酒时间很长,从下午四点开始,一直喝到晚间休息。杨宪益先生还很文人气,在一次宴会上,他约上作家杜鹏程一起向毛泽东主席敬酒,这样的举动未免不符合常规,主席有些吃惊,还是机敏的周恩来总理善解人意,上来解围,现今毛主席不喝酒,我来陪二位喝一杯!杨宪益先生不仅有酒量,也有文人的胆量,这样的文人现已不多矣!

  南京作家叶兆言为人忠厚,嗜好不多。王朔就喜拿他打趣,你平时玩不玩牌,摸不摸麻将?叶兆言老老实实地回答:既不玩牌,也不摸麻将。王朔用他一贯的调侃口吻戏谑道:你除了会写字,还会玩什么?权延赤却对叶兆言用起了激将法:没有不能喝的,只有不敢喝的。他们应该知道,对于性格平和的人,这些方法都无甚效果,要是挑挑他作品的刺,或许能激起叶兆言战斗的雄心壮志。

  南通青年作家马国福因为主编一本书稿赴南京出版社洽谈,责任编辑阎老师招待了他们一行,可惜主人不善饮,他们也就未能尽兴。居然在席散后,几个哥们儿再次寻到一家酒馆海喝,这是年轻的张扬,也有友情的放纵,以我现在的年龄就不敢这样拼酒了。与我同居一个小城里的一位文友,有事没事经常相聚畅饮,菜都是极普通的菜,酒也是家乡的酒,谈的是文学,说的是文人,聊的是文字,用文坛趣事做下酒的佐料,喝起来也是一样的妙趣横生,兴致盎然。

 

 

作家的投资

 

 

  作家的收入,除了稿费,就是版税,也有演讲得到的酬劳,如果是专业作家,或者是签约作家,还可以领一份旱涝保收的薪水,虽然不多,但是也足以糊口。

  不过,有许多作家现在并不以钱为耻,通过各种投资渠道,让手中余钱增值,改善生活条件与写作环境,也算是一件好事。而投资就像股市,投资有风险,出钱需谨慎,想要赚钱就会有亏钱的时候,可惜没有这样的提示语,有时就让作家辛苦赚来的血汗钱白白地流失。

  中国著名作家张贤亮因为著有《灵与肉》、《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诸多名篇,而名扬文坛,他同时也是投资获得巨大利润的成功儒商。他当初投资的镇北堡影视城,手头仅有78万元,就这点钱还有50万是通过银行贷的款,那是他用作品的海外版权作抵押贷来的,而原为明清边防戎塞的镇北堡,早已成了一堆废墟,无水、无路、无电,可谓一片荒凉,而张贤亮却看中了这块土地,毅然投下手中全部资金。后来,镇北堡影视城获得巨大成功,有人说张贤亮是出卖荒凉发迹的,而张贤亮却给出不同答案,是他给影视城注入了文化的基因,才吸引了各路影视拍摄人马的。

  先是有谢晋根据张贤亮的小说《灵与肉》改编的《牧马人》在此拍摄,后有巩俐、姜文主演的《红高粱》相中此地,让镇北堡影视城声誉雀起。我是相信张贤亮的文化基因说的,他后来在影视城基地投资500多万元建造的百花堂,被张贤亮认为是中国首创的动态图片展览厅,就是取电影百花奖百花之意而命名。

  而伟大的作家巴尔扎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直梦想着发大财的巴尔扎克先生,先是与人合伙出版古典丛书,不料天不遂人愿,财运不济,钱没有赚到,却负下大笔债务。不甘心失败的巴尔扎克,又看中了印刷业务来钱快,自己没钱,就通过银行贷款,搞起了印刷厂,按理说,他还是负责的,亲自操持印刷厂各项业务,不仅在车间里来回穿梭,还帮助工人排字、计件、开发票等琐事,也经常同书贩斤斤计较地谈着生意,可惜巴尔扎克还是财运未到,印刷厂再度倒闭。巴尔扎克无奈地说,每一笔财富的背后都隐藏着一桩罪恶。可惜,后来巴尔扎克有机会通过投资获利,收购一家公司的股票,可能巴尔扎克不再相信瞬息暴富的神话,就没有出手,失去了唯一投资致富的机会。

  易卜生不像巴尔扎克那样孤注一掷,他对手中的余钱精打细算,投资虽未获得暴利,却是稳步增长。当他的《布朗德》有了收益后,就开始存钱,并购买政府发行的债券,这是相当稳妥的投资渠道。即使在他流亡意大利期间,也是对往来花费详细地记录在册,既有投资,也有消费,看来,易卜生既是著名的戏剧家,也是很好的职业投资人。在当时,版权根本没有什么法规保护,各种侵权事件常有发生,易卜生还是通过自己的作品获得很好的收益,并因他对投资的重视与稳妥,财富逐步增长,到1880年,他的收入已突破1000英磅,这在当时算是相当可观的收入了。有人作过统计,易卜生把自己的大部分财富用来投资,而生活过得相当俭朴,在他生命最后的25年里,把收入的财富三分之二用来作投资。这样节俭地过生活,源于他小时的贫穷,让他无法相信社会保障他能不受饥饿。

  作家林语堂,从作家辛苦爬格子中突发妙思,决定研制一种简易的打字机,供给作家及文员使用,他把自己的积余几万美元投进去后,仍然无法实现梦想,只好向很行贷款,可惜他花费12万美元研制的打字机,发明权卖给默根索拉公司,却只收回二万五千美元,贴上时间不算,仅从金钱上说,就亏大了。看来,有些作家,在文字里可以纵横穿梭,在投资上还是不及商人的精明与智慧。

  “80作家、安徽一家出版社的编辑邢荣勤,联合几位文学朋友投资开办养殖场养猪,并欲取猪坚强为注册商标,不知是玩嘑头,还是真正愿意为养猪事业作贡献?赚不赚钱是另外一回事。而西部著名作家周涛日前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协会议上呼吁:将塔克拉玛干沙漠建成世界上最大的土葬公墓。将塔克拉玛干公墓将按世界五大洲分成亚洲区、欧洲区、非洲区、大洋洲区和美洲区,它不分国家和种族向世界上每一位公民敞开大门。周涛的投资设想能否实现,暂且不谈,反正他这一嗓子,喊出了让人震惊的声音,扩大了知名度,有了影响力。又不用自己出钱,呼吁的是政府投资,或者哪位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人想弄点知名度,失败与否均无关要紧。

  说到底,我还是佩服张贤亮的投资意识,他的投资和他写小说一样认真而且负责,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做出如此出色的成绩来。

 

 

顾城的橘子

 

诗人顾城用细腻、敏感、忧郁、多情等元素,还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创造的那些诗歌,深深地打动了许多读者,尤其是那首短短的《一代人》,更是令人难忘。但是,我们对于顾城本人则了解甚少,当时顾城砍伤妻子谢烨并自杀,只是从报纸上看到,个中缘由并不十分清楚。

直到读了王安忆的作品《岛上的顾城》,我才对顾城的内心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顾城在大都市上海找了妻子谢烨,生活在一间拥挤的房子里,那里的空气令顾城感到窒息。有一天,顾城决计要离开这个城市,在上海的十六铺码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去哪里?他向谢烨要20元钱买一张船票,可是谢烨拒绝了他的要求。在相持中,谢烨对顾城说:“顾城,你看见吗?马路对面有个卖橘子的老头,你去拿只橘子来,无论是要还是偷,只要你能拿来,我就给你买船票。”

读到这里,我才理解谢烨为什么拒绝顾城索要20元钱买船票的要求,因为顾城根本不懂得世俗的生活,他只活在自己单纯、干净的诗歌王国里。他连简单的与人交际都不太懂,或者是不屑,他也没有别的谋生技能,他一个人离开这里,又该如何生存?谢烨不是无情,而是深深地爱着这位诗歌王子。谢烨要求顾城寻求的那只橘子,在我眼中具有了无限的象征意义,物质的生活,肉体的生存,还有对世俗无奈的妥协,甚至于包含人生活着的某种积极意义。

后来,他们还是离开了上海。来到南太平洋上,与当年高更所居住的地方同样地理位置的岛屿上。“在这一个时期里,顾城总是在森林里走来走去,尝着各种植物,看有什么能够充饥的粮食,各种草汁染黑了他的嘴唇。有人指着一棵树告诉顾城,这可以吃。于是顾城就从这棵树的树根开始尝起。这树是巨大的,南太平洋岛上所有的植物都是那么肥硕巨大,把人类映衬得很小。小小的顾城从根上开始啃一棵树!”在寻找“橘子”的过程中,顾城也并没有束手就擒,或者听天由命,他还是在积极地寻求一种适宜的生存状态。只是到最后他才知道:这棵树可以吃的是它的花蕊,而不是根或者它的皮。最后,是海里的牡蛎救了他们,给了他们活下去的食物。

无论精神多么高贵,在贫乏的物质面前,诗人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顾城不能放弃对“橘子”的寻找,他需要果腹的食物,为此,“顾城有时候非常嫌恶他的身体。他说:身体是多么麻烦和累赘的一件事啊!它一会儿饿了,一会儿渴了,要你去弄吃的,弄喝的。”相对顾城而言,天才诗人海子更不幸,他在自杀前连去小酒馆喝杯酒的尊严都没有。诗人为人类提供优质、浪漫的诗歌,喂养他们日益苍白的灵魂,我们却连一杯劣质的酒也不肯让他品尝,这是多么吝啬和不该啊!

顾城的“橘子”,诗人的橘子,灵魂的橘子,人类的橘子,那是物质主义者幸福的全部含义,同时,也是精神殉道者肉体所必须的营养。包括我们在尘世活着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一只这样的橘子!

 

 

饥饿的文人

 

  饥饿似乎是艺术的发源地,而许多文人在饥饿中呕心沥血地经营文字,奉献出许多耀眼夺目的作品。童话诗人顾城,厌倦了上海逼仄的空间,想去外地生活,最终他来到来到南太平洋的一个岛屿上。也许,诗人可以逃离厌倦的空间,却无法逃离肉体的基本欲求,他需要食物填饱肚子,在这个远离人烟的小岛上,他只能自己四处去寻找食物。“在这一个时期里,顾城总是在森林里走来走去,尝着各种植物,看有什么能够充饥的粮食,各种草汁染黑了他的嘴唇。有人指着一棵树告诉顾城,这可以吃。于是顾城就从这棵树的树根开始尝起。这树是巨大的,南太平洋岛上所有的植物都是那么肥硕巨大,把人类映衬得很小。小小的顾城从根上开始啃一棵树!”(王安忆《岛上的顾城》)只是到最后他才知道:这棵树可以吃的是它的花蕊,而不是根或者它的皮。最后,是海里的牡蛎救了他们,给了他们活下去的食物。当饥饿像影子一样到处跟随的时候,顾城无奈地叹息:“身体是多么麻烦和累赘的一件事啊!”不知道灵魂是否可以离开肉体活着?即使是最伟大的作家,也许不能离开俗不可耐的肉体,需要用可口的食物把它喂养得好好的,才可以在精神海洋里自由地游弋。

  莫言是靠“饥饿”发迹的作家,他的作品里布满了饥饿的因素,有人说莫言是靠描写中国的贫穷成名的,这话是对莫言的一种污辱。饥饿从来都是艺术家思想萌芽的土壤,文人自然也不例外。莫言在一篇文章中讲他渴望赴宴的迫切,宁愿以不上学的代价换取这一顿饱餐,可母亲却督促他去上学,等他忐忑不安地回到家时,那餐宴席已被母亲代替,虽然后来宴席因为食物中毒而让母亲及参加者呕吐不止,莫言仍然对那顿宴席怀有无比的渴望。莫言多次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做作家最初的理想,是因为受到了作家可以一日三餐吃饺子的诱惑。一天可以吃上三顿饺子,这对饥肠辘辘的莫言来说,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啊!莫言在饥饿里成长,然后又用饥饿成名。

  著名作家萧红曾痴痴地追问:“我拿什么来喂肚子呢?桌子可以吃吗?草褥子可以吃吗?”萧红原本可以不受这些饥饿的折磨的,她能够拥有富足的生活,可那不是她想要的,那只是没有灵魂的肉体渴望的一种生存方式,为此,她逃离了故乡。也许和顾城一样,她能够逃离故乡,却无法逃离饥饿,灵魂可以高贵,肉体却欲不可耐地需要食物来滋养。萧红是在极其饥饿的状态下,写出了《生死场》、《跋涉》这些作品的。倘若不是饥饿的要挟,她是否能从心灵里流淌出这样精彩的作品?

  同样是民国时期的著名女作家庐隐,在生活最为贫困的时候,居然无米下锅,需要向报刊社预支稿酬来维持生计。虽然贫困至此,庐隐仍然在她短暂的生命时光里写下了大量的优秀的作品,为她在文坛照亮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些饥饿的文人,他们是优秀的、伟大的,在他们的心中,灵魂是大于肉体的,他们宁愿让肉体痛苦、饥饿,也要追求灵魂的自由,从而喂养出光彩照人的巨著。而那些利用文字向势力与金钱献媚,从而换取一点残汤剩羹的人,他们不配称为文人,他们深深地污辱了纯洁的文字,写出的东西也如那些伪劣的产品一样毫无光泽。惟有饥饿是属于灵魂的,是心灵的深度颤动。

 

 

飘逸的袁枚

 

  清朝乾隆年间著名诗人袁枚,曾历任沭阳、溧水、江浦、江宁等地知县,在沭阳原县政府院内有袁枚手植紫滕,郁郁苍苍,开紫白色花,若伫立于紫滕前,似可闻到袁枚的性灵说散发出的幽幽香味轻轻飘来。袁枚的《随园诗话》与《小仓山房文集》更为诗人带来巨大的名声,他那“随园”里整天游荡着全国各地的文人雅士,聆听诗人的“性灵”之说。

  袁枚有一篇文章《黄生借书说》非常有名,里面的“书非借不能读也”成为后世文人常挂嘴边的读书之语。其中有袁枚讲自己幼时贫困,无书可读的窘境,这可从他的《对书叹》一诗中寻觅到踪影,“我年十二三,爱书如爱命。每过书肆中,两脚先立定。苦无买书钱,梦中犹买归。至今所摘记,多为儿时为。”爱书成为袁枚一生的雅好,儿时苦于无钱买书,成人后有了些钱就大肆购书,他在随园营造的书房中藏着他多年购来的四万余册藏书,可以一边游园,倾听清风、明月,也可随处翻书,过上惬意的隐士生活。

  袁枚做了多年的官,却一直是小小的县官,虽有尹继善大人有心提拨,可惜袁枚终因他飘逸不羁的个性,很难在官场上左右逢迎,先后两次辞官不做。官场上少了一个小官,文坛上却多了一个硕儒,他所提倡的性灵说给旧时的文坛带来一股拂面的清风。他的许多轶闻趣事颇为传奇,袁枚是浙江钱塘人,他刻有一私章,取用唐诗“钱塘苏小是乡亲”一句,有一次呈诗给某位尚书大人,在诗上盖有此印,因苏小小出身卑微,让这位尚书大人极为不满,对袁枚横加指责,开始袁枚还耐着性子听,见尚书大人喋喋不休地反复唠叨,就不高兴了,他反唇相讥道:“公认为此印盖在诗册上不合适吗?依现在看,您是一品高官,苏小小很是卑微,只恐百年以后,人们只知有苏小小,不知有您大人了。”这是何等地有锋芒,此语道出文人的风骨,袁枚不是只愿在官场俯身屈就的懦弱小文人,他有才气,有胆识,才敢讲出这样铁骨铮铮的话语。诗人除了才学超群,文采飞扬,还是硬朗有骨胳的汉子,关键时刻能够挺起坚硬的脊梁。

  在我小时候,常会伫立于诗人袁枚的手植紫滕前怀想那些文采飞扬的性灵文章,期望能够获得诗人散落在此星星点点的智慧或者神思,而在恍忽间,总会有所感有所悟。而沭阳许多老地方也留有诗人曾经行走过的足迹,像“随园”之类的招牌,可惜现在已荡然无存了,而诗人那株手植的紫滕也被开发商用来做成了商品房的招牌。当我手捧这本《随园诗话》,从文字与想像里勾勒诗人飘逸、超脱的形象。沭阳因为袁枚的足迹,不仅是为此地添了一株紫滕,更多了无限文化底蕴,还有与诗人纠缠不清的传说、情感、怀念,虽然时空错过200余年,可我依然能够嗅到袁枚留给我们的文化气息,他正直、清廉、敢言的风格已如那株紫滕,深深地浸入我的血液之中,沭阳人民有福了,我是有福了。

 

 

作家做广告

 

 

  作家做广告,多是为了自己的作品做宣传,也有为朋友的作品两肋插刀,进行大肆渲染的,五四时期的著名作家鲁迅、巴金、叶圣陶、老舍、施蛰存、胡风、梁实秋、徐志摩等大作家都亲自动笔撰写过广告,或为自己的书多找点销路,或为朋友的书捧捧场。按理说,这些大作家名声在外,他们书的销路根本不用亲自上阵,可是广告效应对书的销路有利无弊,书商与作家都是希望图书销量多多益善,名利双收。

  鲁迅为自己译作《苦闷的象征》一书所写的广告坦白而诚实,就像他的作品一样,“这其实是一部文艺论,共分四章。现经我以照例的拙涩的文笔译出,并无删节,也不至于有误译的地方。印成一本,插图五幅,实价五角,在初出版两星期中,特价三角五分。但在此期内,暂不批发。北大新潮社代售,鲁迅告白。”

  大连的作家邓刚也算是颇有名气,一家保健品用他的相片做广告,作家邓刚的一张脸被分成四格,而下角写出了邓刚亲自签名的一句话:“安可来福生命液确实有一定效果,我只想年轻十岁。”喜欢邓刚的读者看着有些不爽,质问邓刚到底收了商家多少钱,这样作贱自己?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邓刚回答读者的质问时称:“这不是钱的问题。我最近写了一本书,他们买了我几百本,而我给他们做了广告。”如果邓刚细算一下账,大概亏定了,几百本书才几何钱呀?就拿自己的形象任商家涂抹,也不问问喜欢他的读者是什么感受?

  我们小城里有位作者自费出了本书,总觉得自己的名声不够响,写的那点文字又不是十分吸引人,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好主意,请名家为他的书写序,写评论,书前序一序二序三序四,按作序的人官职大小排位置,书的后面罗列十多篇充满溢美之词的评论文章,也不管是否实事求是,就像华丽的包装,在他的文字之外贴上镀金的光圈,据说,第一次印刷的的书全分发完了,也不管别人是看书还是看序看评论的,反正他喜滋滋地正准备抓紧时间重印呢!

  王朔是最懂得广告效应的作家,他虽然从不自己撰写广告为自己的作品吹嘘,但是他却化广告于无形之中,哪一次新作面世,都能在文化圈与读者中掀起波澜,《看上去很美》、《美人赠我蒙汗药》、《我的千岁寒》,一本接一本在读者中间搅起浪花,至于作品的营养含量是多少,各人自己掂量吧!

  作家最迫不得已而去做广告,是为自己的作品进行签名售书,出版社或者书商不但把鸡蛋拿出来卖,还要把下蛋的老母鸡也拉出来示众,满足一下广大读者的好奇心。至于阎崇年老先生在无锡新华书店与读者见面遭读者撑掴,则因为他的产品遭到读者质疑,有可能疑似受到三聚氰胺之类东西的污染。

 

文人的爱情

  文人因为有芳香的文字滋润了读者的心灵,他们就会受到读者格外的关注,而他们的爱情故事更是受到凡尘俗世的人们热捧,花心萝卜徐志摩不但没有受到谴责,反而被冠以浪漫的头衔被影视频频演绎,他和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之间的纠葛,不但带来了票房的号召力,也给逝后的徐志摩增添了许多诱人的魅力。

  而同一时代的鲁迅则少了徐志摩的勇敢,在爱情上瞻前顾后,既想冲破世俗的阻碍,却又因循守旧。按理,留洋读过书的鲁迅不应该在这种事上小心奕奕,可是他对爱情的胆怯,远不及文字中的他果断与决绝,他的原配夫人朱安,是鲁迅胆怯下的牺牲品。她无辜,她不幸,她的生命可说是灰暗而寂寞,用她自己的话说,就像一只默默的艰难爬行的蜗牛,它不知道何时可以爬行到顶端,或许从来就没有那么一天。(《鲁迅爱过的人》,蔡登山/著)鲁迅既然是以牺牲的名义娶了朱安的,他完全可以按旧时的规矩再牺牲点自己给朱安生育下一子半女,让她在不能拥有丈夫的苦闷中有点未来有点希望。

  鲁迅对朱安的冷漠,也许事出无奈,必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在鲁迅与许广平最初的同居期间,他们也是一个居内室,一个居外室,鲁迅内心大概充满了惶恐,他不敢向徐志摩一样大声言爱,为了爱情可以不顾及任何人的言论。倘若不是许广平的主动,鲁迅纵然内心有爱,恐也是羞于表达的。

  在爱情这一点上,鲁迅也不及沈从文先生可爱。沈从文爱上学生张兆和时,其表白是多么直率而坦白啊!我不仅爱你的灵魂,我也爱你的肉体。连张兆和自己都感到受了羞辱,去找胡适先生告状,幸亏胡适先生玉成,才有了这桩和美姻缘。要是胡适先生觉得看不下去,你沈从文这教授是怎么当的?居然给学生写这样的情书。不知沈从文是否会尴尬不已?不过,历史终究不能假设。

  就连当代作家方方对爱情的表白都是那么热烫而直抒胸意,大学士苏东坡颇有人缘,时光无法消除与淡化他的非凡魅力,有记者打趣地问方方,假如苏大学士活到现在,你是否愿意嫁给他?方方的回答坦白而骇世惊俗:只要他(当然是苏东坡了)愿意,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比鲁迅先生勇敢多了。

  明末清初的文人钱谦益,也因他与美女柳如是的爱情故事,让人铭记在心。当26岁的柳如是与64岁的钱谦益决定牵手一生时,喜得钱老先生合不拢嘴。钱谦益的爱情表白:我爱你白的面,黑的发!似乎是出自内心的,倒是柳如是的回答很有趣味,我爱你白的发,黑的面啊!要是在明亡后,钱谦益与柳如是相约投水自尽时说出这番话来,也许又能演绎一出人间精彩的爱情剧。只不过钱老先生说出的话大煞风景,这湖里的水太凉了!钱谦益说话是言行不一的,他更爱自己的那条枯老的小命。

  一代才女张爱玲的爱情故事,直令人叹惜。不知道胡兰成哪里迷住了她,让她的一颗心低到了尘埃里去,不管不顾地爱上了那个人。可惜胡兰成并不懂得珍惜,即使在逃难的间隙,依然故我地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这才让张爱玲认清那个所谓良人的面目,在她给胡兰成的诀别信中说:你很早就不爱我了,现在开始,我也不爱你了。是那么苍凉而又无奈。

  倒是多情文人袁枚的一些故事挺有趣。袁枚有一印章取用唐诗钱塘苏小是乡亲一句,有一次呈诗给某位尚书大人,在诗上盖有此印,因苏小小出身卑微,让这位尚书大人极为不满,对袁枚横加指责,见尚书大人喋喋不休地反复唠叨,他反唇相讥道:公认为此印盖在诗册上不合适吗?依现在看,您是一品高官,苏小小很是卑微,只恐百年以后,人们只知有苏小小,而不知有您大人了。要是苏小小与袁枚活在同一时代,年龄相仿,说不定也会有浪漫的爱情故事流传。袁枚不仅文采飞扬,他的人格魅力也因他的这段颇有骨气的话语而挺拔。

  文人不仅要在文字里张扬,在现实生活中也应该活得洒脱,许多尘世的名利仅与肉体有牵,而与灵魂无关,文人,就要让文字在爱情与灵魂里滋润下无拘无束地生长,不要低俗地让文字屈服于尘世的名利,这样,文人的爱情才会与文人相得益彰,光彩耀人,芳香四益。

 

 

书里书外

 

有一次,去看望一位忘年交,他是一位读书人,虽然不能说才高八斗,但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还是担当得起的,他的作品写得深沉大气。好久不见,原来很闲散的他却是意志消沉,目光呆板,他缩坐在一张旧椅子上,对我的到来近乎漠然。老先生原来很喜欢我去看望他,每次都是与我滔滔不绝地谈古论今,而现在却变了模样。

老先生的家虽然在这个城市里,房子却是最小的二居室,屋里除了一架书,就不再有一点时代气息,他甚至连手机都不用。后来我才知道,争吵了多年的妻子终于离他而去,惟一的女儿也随妻子走了。我此行得到他颇为无奈的一句话:我被书害苦了!他一直视书如命,这句话从他口里吐出来,我倍觉伤感。他钻进书里太深,只剩下灵魂,活得太干净了,最后输掉了身外的一切。

我想起陈忠实在一篇随笔里写的故事,一位西安地区的青年农民把自己写的稿件拿给陈忠实看,希望他能指点一二,陈忠实出于鼓励的目的,就随口夸奖了几句,这让青年农民兴奋不已,打算边读书边写作,再也不用外出打工受苦了。其实,青年农民的写作水平实在一般,要想依靠写作换取稿费来生活,基本上不可实现。好在陈忠实狠得下心,又兜头浇给他了几盆冷水,把那青年农民的写作热情彻底熄灭掉。陈忠实怕青年农民听了他几句赞扬的话而掉进了书里爬不出来,输掉外面的全部世界。

书藉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知识就是力量。这些名言都道出了读书的好处,然而,读书不能代替生活,而写作也不是仅凭勇气就可以做到的。有一位青年对我说:她实在讨厌单位里领导不可一世的嘴脸,很想辞去工作做名自由写作者。其实,她也就是说说罢了,要想靠卖字吃饭,没有拿得出手诱人的一笔文字又怎么可能?报刊的编辑远比领导更加挑剔。作家柯云路对许多热爱文学的年轻人常常泼冷水,劝他们尽可能不走这条路,因为出不了畅销书的作家日子是相当清贫的。

有一位朋友说:书要读,但不能读的太多,读多了,就把世界丢了。他的看法我虽然不能完全苟同,却也有点理解他的话。爱读书的人,自然喜欢和书打交道,而完全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就失去了世俗的交往,失去了身边热闹的世界。我们需要在知识隧道里行走,聆听智慧的声音,我们也要懂得身边的智慧,既能走进智慧的书本里,又不会输掉身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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