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常梦到父亲坐在老家门前。每每梦醒,总是泪水涟涟,不能自己。
2015年10月26日,对于我们家来说,这天,是个黑色的日子——父亲走了。
父亲突然的离世,让我悲痛欲绝,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经常出现幻觉——父亲仍坐在老家的门前,一双深邃的眼睛望向远方。我知道,这是父亲思念儿女的眼神。可是,我每次回家探望都是匆忙的,以至父亲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愿松开,问我工作、问我生活、问我育儿......问不尽的家长里短。我总是以工作繁忙敷衍、承诺常回家为借口,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直至一天夜里,大哥打电话给我,说父亲陡然染病,我带着120急救车赶回老家,这时,父亲已经不省人事,被送进了县医院重症监护室,至此,我连陪护的权力也没有了,从此,再想听父亲问这问那已成奢望。这将是我终生的遗憾。
父亲从医一生,待人宽厚,救死扶伤,方圆百里,口碑极佳。
父亲的一生是坎坷的。少年丧父,青年丧妻,先王氏,后刘氏。刘母生下一女(我大姐,婚后丢下一儿一女也走了)就走了。后续我母亲蒋氏(名素珍),生我兄弟仨和两个妹妹。
我三个母亲均无兄弟,还有我二祖父和三祖父,共六家的老人均是我父亲赡养送终,从我父亲饱经沧桑的脸上,总能读出些许艰辛来。
听我奶奶讲,父亲八岁还不会说话,十岁上过一年私塾。医术是继承我太爷爷的,从奶奶常挂嘴边的口头禅——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就知道太爷爷从未教过父亲的医术。的确,太爷爷手把手地教三祖父学医,三祖父却没有把医学会,父亲站在一旁,日积月累,无意间就学会了医术。
父亲学得是中医,记得儿时,特别是下雨的时候,父亲躺在床上就唱起了汤头歌。
父亲年轻的时候,在八岔路(今庄圩里仁)一带行医,起号济普,父亲说是普济众生的意思,可见父亲当时的心里是装着百姓疾苦,用当时的时髦话说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后来,因祖母年纪大了,父亲就回到了家乡马泓村诊所,直至干到退休。
在马泓村时,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荒年人们饿得身上浮肿,哪还有钱买药,父亲就到学校,发动学生采些草药,父亲用那些草药无偿地医好了很多死亡线上的人。每到春天,是流脑高发季节,父亲就到学校,把从田野里刨出来的茅草根煮水给孩子们喝,以预防流脑的发生,此举受到学校及群众的拥戴,多次被选举为县乡人大代表。
父亲不仅医德高尚,待人也宽厚,上世纪八十年代,奶奶去世了,过事后,家里有几口袋金针菜被盗,报案后,乡派出所及公安局刑侦大队都来人了,进行了现场勘察,案子破了,是当地的人所为。父亲念及乡里乡亲的面子,到派出所恳求了结此案,在父亲的再三恳求下,派出所对当事人进行批评教育后,就免除了处罚。
父亲的宽厚待人,有些人就认为父亲势单力簿,怕事,就偷我家树,还有石磙等,对这些琐事,父亲从不计较。我们兄弟看在眼里,在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不禁暗暗攥紧拳头想揍他们。父亲就时常提醒和教育我们,要堂堂正正做人,干一番有名堂的事业,教人从骨子里尊重。因此,父亲还讲了一个故事给我们听哩,他说有两个人,一个是大力士,一个是体瘦力弱的,他们进行比赛,比赛的项目是,桌子上有一只蚂蚁,看谁能一下致命。
相互约定后,大力士先来。
大力士高高举起手掌,向桌上蚂蚁砸去。
结果,蚂蚁仍然在桌子上行走。
该体瘦的了,他伸出一个手指向蚂蚁轻轻一踏,蚂蚁毙命。
大力士输给了体瘦的。
父亲常挂嘴边的一句话:软能克刚。
我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在生活中遇到不顺心或不愉快的事,父亲的教诲就浮现在脑海中,于是就与人为善。我们兄弟在做好工作的同时,认真地教育和培养孩子,经营好各自的家庭,我三个小孩两个大学生,大哥家四个孩子,三个大学生,弟弟家的两个孩子也聪明伶俐,品学兼优。父亲看到子孙个个出息,脸上洋溢着喜悦和自豪的神情。
父亲退休在家后,还有很多慕名来看他,特别是妇科病、不孕不育,吃了父亲开的方子后,都纷纷来报喜,父亲从不收病人的钱物。
有一年春节前,父亲身体日渐衰落被送到县人民医院进行治疗,出院后仍卧床不起,有一天,从爱园来了两名妇女,请求父亲给她诊病,我说家父身体虚弱,是不能看病了。父亲听说后,竭力从床上挣扎起来,让我取来纸笔,艰难地开着处方。等处方开好了,已是满头大汗。来人感激地掏出几百元钱塞给父亲,父亲无力拒绝,就示意我将钱退给人家。
而今父亲走了,享年九十一岁。
我常忆起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想到他就增添我对生活的热爱,想到他就增加我工作的动力,想到他我对社会就充满无限的爱......
父亲,您是儿登天的梯。
父亲,您是家拉车的牛......
父亲,愿您在天国安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