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南京,真不愧为长江的三大火炉之一,刚进入六月,就像被架上了柴火,点上了火,太阳才眯缝着眼照一下,城市里已经闷热非凡。江建陆忙碌了一天,把五菱面包停好,到对面街边一个名叫“金陵酸菜鱼”的小饭馆,要了黄瓜拌粉皮、盐水花生米两个冷菜,“有没有双沟酒?”江建陆问老板,老板说:“有全德。”“那就给我一瓶吧。”江建陆一个人低头闷闷地喝酒,服务员黎景红在旁边怯怯地看,不时小声问:“还要点什么?”江建陆只抬起眼皮看一下,并不说话。
其实,江建陆与酒店服务员黎景红已认识快两年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同居快两年了,但最近江建陆一直在考虑如何把黎景红给甩掉,心里一直纠结,跟黎景红在一起,其实就是在城市的边缘最常见的那种临时夫妻,性伙伴关系而已,但毕竟一年多了,对江建陆这个“逃犯”来说,有一个女人天天在关心自己,生活期间的相互体贴关照,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更何况还是“酸菜鱼”饭店老板给江建陆介绍的“对象”。关键是江建陆前不久在上网上结识了一位网名叫“六月雪霏霏”的云南女孩,而且谈的很投机,女孩答应近期到南京来投靠江建陆。
江建陆老家是黄河古道边上黄水县紧邻洪泽湖的一个小村庄,在学校上学期间,由于经常泡在网吧里,学习成绩并不好,但人长的精干,不仅手脚灵活,头脑也很活络,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乡派出所招收联防队员,他顺利地通过了考试面试,不久,他又到驾校去拿了本子,联防队经常跟乡干部去“执行公务”,江建陆就和乡长许金康熟识了,后来许金康就把江建陆安排到乡政府给自己开小车。因为是乡长的司机,所以与乡长的家人接触的机会就多了些。乡长夫人姓祖,名叫祖媱,这名字好像是一个地名。祖媱是黄水县著名的美女之一,四十多岁的人了,外貌年龄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几岁,像个三十岁的少妇,不说话时文文静静,一说话就是“麻辣烫”。原来在农村一所中学读初中时,因为人长得漂亮,嗓子好,初中没有毕业就被县泗州戏剧团招去当了演员。据说当时有位县领导特别喜欢看泗州戏,还经常到剧团指导排练,后来就认识了祖媱,且关系越走越近,那时,许金康是那位县领导的驾驶员。后来剧团解散了,人员分流,那位县领导要安排祖媱到某乡下去做妇女主任或计划生育助理,私下里征求她的意见时,她不愿意下乡,她说自己在剧团散漫惯了,不想从政,那位县领导就让她保留事业编制,不必上班,其实也无班可上,但工资一分不少,月月领取。闲的无聊,经朋友介绍,她就给一家著名的化妆品公司做产品代理,是黄水地区总代理,她经营一个稍具规模的化妆品门市,兼批发业务。
不知是那位县领导是从哪方面考虑,他把祖媱许配给了自己的驾驶员许金康,也许是为了方便工作,也许是出于便宜不出当家,肥水不流外人田,但许金康心里有一种捏鼻子吃苦瓜的味道,内心极不情愿,嘴里又说不出来,还要表现出对领导的赏赐感恩戴德,但作为陪嫁的条件,这位领导安排许金康到一边远的乡里担任了副乡长,这样,许金康心里稍许得到一些平衡和安慰。坊间有多种传闻,有的说某领导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许某人安排到乡里去当副乡长其实是有意把许某人支开,免得碍眼,而县里对乡镇干部还要天天督查在岗在位情况,防止基层干部当“走读生”,实际上基层干部的工作一天不是八个小时,如同军人一般,两眼一睁忙到熄灯,这熄灯也是没有正点的,主要看乡镇一把手的安排或看上级有无检查考核,每周的工作是周六保证基本不休息,周日休息基本不保证。好像基层的公务员都得了重感冒一样,工作“八加二”,离不开“白加黑”,这样,许金康只有开会或偶尔的周日才能回家,年轻人见面往往调侃说——旷日持久,旷日持久,一不做二不休,哈哈,哈哈。这种尴尬的局面一直维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直到许金康与祖媱有了成果,某领导也提升到外地,许金康头上那顶与乌纱帽一同配发的隐形的有色的帽子才渐渐褪去。而许金康这些年也没有闲着,虽然达不到夜夜当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的地步,但从乡村美少妇,到城里的学生妹他都尝了不少鲜,他也许是对自己戴绿帽子的一种补偿。不过许金康在这许多风言风语中,不是风雨飘摇,而是在漫漫的忍耐中茁壮成长,渐渐成熟,由副乡长升到副书记,由副书记再升到乡长,也算是一步一个脚印。
江建陆给乡长开车后,就按照城里流行的叫法,喊乡长夫人媱姐,一来显得近乎,二来显得亲切。祖媱也乐意接受。可是,有多心的人会慢慢地去品味,“媱姐,媱姐”,越品越觉得味不正,就觉得怪怪的,腻腻的,有些暧昧,心里好笑。一次乡长将一份文件忘记带了,丢在家里,就让江建陆到家里去拿,祖媱在家约了几个女人正在打麻将,见江建陆进门,就对江建陆说:“小江,你给我摸一把,我来剋泡尿。”引得麻友们哄堂大笑。江建陆被笑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江建陆是许金康的驾驶员,也像许家的佣人,周末偶尔送许金康回家,许金康或是有老板相约打牌,或是有饭局,换灯泡、换煤气之类的活一般不用请别人,江建陆就包下来了。有一天晚上,祖媱和几个朋友喝酒,喝多了,打电话让江建陆开车接她回家,江建陆知道许金康在市委党校学习,不在家,就遵命前往,在几个酒友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把祖媱抱上车,到祖媱家的楼下,祖媱瘫坐在车上下不来,夜也深了,又找不到其他人帮助,江建陆只好硬从车里将祖媱抱出来,祖媱顺势把江建陆头搂在怀里,两个丰硕饱满的乳房罩在江建陆的脸上,如同汽车突然打开了安全气囊,让江建陆感到窒息,江建陆将祖媱抱出车后,就将祖媱扶靠在车侧,自己转过身来蹲下去,让祖媱趴在自己的背上,江建陆就背着祖媱一步一个台阶地慢慢登上了四楼,江建陆把祖媱放到门厅沙发上坐下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赶紧给祖媱兑了一杯蜂蜜水递过去,扶祖媱喝下去,祖媱睁开迷离的眼睛,看着江建陆双肩一抬一抬地,气尚未喘匀,额头和脸颊上的汗珠子在往外冒,身上的衬衫前后心都潮了,满脸疲惫。祖媱一杯蜂蜜水喝过有些清醒了,就命江建陆冲把澡再走,江建陆觉得不方便,不好意思在乡长家冲澡,祖媱就说你把灯关掉在里面洗就行了,江建陆的确感到浑身被汗水浸的难受,也就不再推辞,下楼到车上取回换身的衣服,到洗澡间冲澡去了,带穿好衣服出来,疲惫顿时清除。祖媱说,你扶我也去洗个澡,江建陆听到这样的话,心脏差一点从嘴里蹦出来。
“我……我……我……”
“你……你……你……”
江建陆突然变的口吃起来,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表达。
祖媱说,你小子不要想多了,老姐不好走路,让你扶一把,把灯关了。
江建陆顺从地听从指挥,把客厅里的灯也关了,就借着城市夜晚的余光,扶祖媱向洗澡间走去。在江建陆的搀扶下,祖媱一件件脱光了浑身的衣服,江建陆眼前一片朦胧。
侍儿扶起娇无力……
此时的祖媱恰如贵妃出浴,赤裸裸地倚在江建陆的怀里,让江建陆扶往床上,祖媱垂下的手触碰到江建陆坚挺的物件,问,这是什么?
“小……小……小弟弟……”
“小弟弟不老实啊。”
“不……不……不敢。”
“小弟弟听不听话?”
“小弟弟听话……,不,小弟弟不听话。媱姐,我该死。”
“小弟弟不听话就要好好管教管教……”
祖媱解下了江建陆的裤子……
这样的事情发生,江建陆都是处于被动的地位。
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是江建陆主动的,按照江建陆自己的说法,是因为“犯了事”,那天夜里,他从乡长家出来时,被祖媱狠狠地搧了一个耳光,“滚!”“咣当!”江建陆身后传出重重的关门声,截断了江建陆的后路。他用手捂着有些发烫的又有些发麻的脸,心头狂跳,大脑如一团乱麻,狼狈逃出,跑到南京打工,没多久,他应聘到一家物流公司,给公司开小货车主要在南京市内送货,后来他就在公司附近一个小巷子的深处租住了一间房子,房子是老式的筒子楼,在二楼上,过道和楼梯都没有灯,楼上楼下基本上都是外来打工者租住的。虽然是一间房子,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张床、一个隔断的卫生间兼洗澡间,还有一个煤气灶。如同单身公寓,就是条件差些,看来这是房主专门改造后好对外出租的。江建陆几乎每天的接单任务都满满的,送完最后一趟货基本上都到了晚上七八点钟,有时还更迟些。只要“金陵酸菜鱼”没打烊,江建陆的晚餐基本上都是在这里解决的,一来二去,江建陆就与饭店老板熟悉起来,老板是安徽明光人,老家离江建陆的老家不远,所以也就是老乡了,这样,因地缘关系,他们的关系就近了一层。顾客少的时候,他们就会东扯西拉地聊一会。
“找到女朋友没有?”老板像是随便或是关心地问。
“还没呢,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江建陆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敷衍着。
“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老板有些认真起来。
“好啊!什么时候见个面。”江建陆两杯小酒下肚,有点兴趣盎然了。
“行啊。想见面容易啊。哎,小江,你看我们店里的服务员怎样?”没想到老板这么直接。
江建陆本想说待我考虑考虑,可是话被赶到了边上又咽了回去,嘴里却说出“处处看吧。”
老板就对着正在收拾餐桌的服务员喊:“小黎,你过来一下。”老板向江建陆介绍说:“她叫黎景红,老家是贵州的,在我的餐馆干快三年了,话不多,很老实。小江还没有女朋友,你就给他做女朋友吧。”黎景红向老板和江建陆扫了一眼,她低着头,怯怯的,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默认也算是同意吧。在灯光下,黝黑的脸上看不出有羞涩或红晕,手里抓住围裙的下摆。
江建陆心里像计算机一样在快速地计算着,看看老板,又看看服务员,心里就冒出一句“赚钱不赚钱,先玩几个服务员”,这是饭店老板的潜规则。是不是被老板潜规则了,是不是被老板玩上肚子了急于出手,找我来顶包?江建陆又一想,小黎看起来也不算年轻,也不漂亮,不性感,难道老板就这口味?不挑食?不捡嘴?不过饭店正常就两个服务员,另一个都50多岁了,大约老板也是别无选择吧。又想到自己,30岁了,在农村这样年龄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是他至今仍然单身,自从“逃出来”就没有回过家,一来不知当初犯下的事如何了结,二来年近70岁的老父亲等着抱孙子。
被老板这么一撩拨,江建陆内心五味陈杂。江建陆兄妹六人,大哥刚结婚不久在扒河工地上发生事故死了,嫂子改嫁,上面还有四个姐姐,都已出嫁,他在家排行老六,可想而知,江建陆在江家传宗接代的任务是如何的艰巨,更何况,祖上没有给他留下遗产,父辈没有积攒任何财富,他本人更没有积蓄,且“负案在逃”,逃到了省城,虽然找到了工作,但内心的惊恐、紧张、压抑、迷茫、苦闷、困惑、焦虑、孤独的情绪纠缠着他。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慢慢适应这种“逃亡”的生活,后来他通过朋友打听,他的“仇人”也就是当初把他安排到乡政府开车的许金康已调到县城,也许是上面看中他拆迁力度大,提拔他当建设局局长了。江建陆心里想,许金康官运亨通,还有更大的发展,应该是宽宏大量的,大人不计小人过,更何况是扯平了的事情,更何况她祖媱这些年也没有闲着,还在乎多我一个?他也许早把我这个江建陆给忘了呢。话又说回来,我江建陆无职无权,光棍一条,流寇一个,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许金康和我斗下去,大不了我这个小卒换你个大车,你看是谁划算。
快30岁了,还是光棍一条,江建陆其实还在忍受着生理上的煎熬,对女人,他存有种种妄想,进入黄色网站、看黄色书刊,这不亚于饮鸩止渴、火上浇油,这个来自心底的火有时会烧得他彻夜难眠,他往往是一边想着美女明星,一边玩上“手动挡”狂飙疾驰,风驰电掣,腾云驾雾,飘飘欲仙,天上人间,向着一个个假想敌疯狂扫射,发泄完了,他身体更加空虚,内心更加空洞,每每在这个时候,他又会想起许金康,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内心恶狠狠地骂:“狗日的!操你八辈子祖宗!”
经过老板这一介绍,江建陆自然有些饥不择食,不存在任何奢望,看到是个女人,有个差不多就行,不管老板是成人之美还是嫁“货”于人,他要“摸着石头过河”——试一试再说。
江建陆和黎景红的交往像南京的初夏的天气一样迅速升温,没过几天他们就住到一块。
2
起初也许是因为江建陆急于求成,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将黎景红压在身下,黎景红就像土狗遇到了藏獒,像小鸡看见了天上的苍鹰,浑身不由自主地如同抽风一般瑟瑟发抖,虽然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但生理反映却是完全的拒绝,江建陆几经努力,终以失败而告终。江建陆有些气恼,坐起来,从床头摸出一个压扁了的香烟盒,从里面扣出一支烟,咬在嘴里,黎景红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到电脑桌上去取火柴,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从火柴盒里抽出火柴棒,活活瑟瑟地连划三根火柴,才把烟点着。江建陆眼皮也不抬,闷闷的,深深地吸一口,狠狠地吐出,是烟雾,也是怨气和不爽。待江建陆稍稍平静下来,黎景红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边想听江建陆如何的责怪、数落和埋怨,一边准备解释或返工。
江建陆心里恼火,他不相信一个30岁的打工女还是处女,就是处女也不至于……他也不是没有过性生活体验的,给许金康开车时,许金康无论是招商回来还是从乡下到县城,晚上不是他请别人喝酒,就是别人请他喝酒,喝酒后就让江建陆送他到县城的威尼斯洗浴中心去洗澡,洗完澡就进包房,江建陆知道许金康是去玩小姐的,但他不说,小姐过剩或东道主有意赏他时,他也可以享用一下“剩余价值”,而且,他与原来的对象有过一次,找他仇人的老婆“报复”过……怎么就今天碰上了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了呢?
黎景红见江建陆闷闷不乐,待江建陆一支烟吸完,一边学着电视上女人给男人捶背按摩那样,帮江建陆捶背按摩,去讨好江建陆,但全不得要领。不过,经过她的一番努力,江建陆渐渐气息平和了。黎景红絮絮叨叨地告诉江建陆,自己在外打工多年,没有人疼爱,你只要放松些,抱抱我、亲亲我,马上就好了。按照黎景红的说法,他们很快进入状态。
经过实地勘察,江建陆获得的信息是:黎景红虽然不是处女,但基本上属于“撂荒”多年的荒地,且肚子里并没有“货”,他觉得,他这个“拓荒者”可进可退,比较适合。后来,江建陆就把自己租住房的钥匙给了黎景红一把,每晚通常是江建陆回家早些,因为黎景红在店里晚上客人多的时候,回家就迟一些,或者就住在饭店里。而她感到想做那事,或认为他要干了,晚上回去不管早迟,她就悄悄地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的,无声无息地爬进了他的被子里,听听他的呼吸,判断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寐。她会试探性地去触碰他的敏感部位。他静静躺着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她有时也会觉得身体有些湿润,不是小溪,更不是大海。当然,她最需要的是他能给她些细的、轻微的触碰和抚摸,如果是遇到突如其来的侵袭,她的身体往往还是会自动关机或死机状态。为了验证她的说法,江建陆曾多次搞过偷袭的试验,偶有成功,但多是不爽。黎景红在没有性趣的时候,在江建陆面前,如同在冬天里零下十几度时发动一台破旧的手扶拖拉机,想开动起来,不仅要反复去摇,还要用火将柴油烤热,或者从进气门点火,方法用尽,有时累到筋疲力尽,机器发动起来了,人却累瘫了。也有时候,黎景红想了,但江建陆若是情绪极差时却又扶不起来。他们就如同僵尸一样在床上躺着。当然,也经常是双方都有兴趣,一夜要搞三四次,早晨起床了江建陆还要来一次,眼看江建陆上班的时间到了,黎景红就催着江建陆去上班,不要搞了,搞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江建陆起床后会觉得头晕眼花,两腿发软,走路发飘,江建陆说,这东西不仅能当饭吃,还能当酒喝咧,搞多了和喝高了差不多,两眼发花,两腿打摽。
他们好上之后,江建陆添置了一些简单的炊具、餐具,晚上回来晚了,黎景红就给他烧两个小菜,俨然过起了小夫妻生活。然而,性生活的不和谐,经常“接触不良”,使江建陆对黎景红的身世有所怀疑,黎景红担心失去江建陆,先是支吾遮掩,后来看是瞒不住了,就如实地将身世告诉了江建陆。
十二年前,黎景红和同村的三个同伴约好准备到广州打工,在贵阳火车站遇到两个女的,她们说是江苏南通纺织厂的,来贵州招工,还说江苏经济条件好,工人待遇高,黎景红等几人就信以为真,懵懵懂懂地跟那两个招工的人上了火车,结果一下车到了郑州,下车后突然其他同伴也都不见了,黎景红知道被骗了,可是一切都晚了,她们放出狠话,说只要不从,马上就弄死。之后就被她们带上汽车,跑了一天,晚上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马自达,黎景红知道被卖给一个大20多岁的老光棍,黎景红当时只有17岁,开始时坚决不从,以死相拼,他们就将黎景红绑起来,三个男人轮流强奸,黎景红无力反抗,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哭不出眼泪,喊不出声音,如同死人一般昏睡两天,做恶梦,说胡话。买主也许怕把黎景红弄死,没再折腾黎景红。两天后乘他们不注意,就逃跑出来,结果在山上迷了路,又被他们找了回去,照死里打,后来黎景红就假装被打残废了,他们也没有花钱给黎景红看。黎景红心想,自己过的已经不是人过的日子了,我也不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于是,她整天就躺在床上,大小便都在床边地上解决,有时还故意弄在床上。买主没有办法,就把黎景红卖到了山东,是黄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庄,到山东过有两个月,黎景红的腿好些了,还是不愿意跟那人过,他们花了钱买的,肯定不愿白白让黎景红走掉,于是又通过人贩子,将黎景红卖到苏北黄阴县黄四乡刘家圩村,卖给一个名叫刘兴飞的男人,刘兴飞生过小儿麻痹症,一条腿粗,一条腿细,走路使拐棍,是个瘸子,庄子上人都叫他刘瘸子,黎景红打内心不想跟瘸子过,可是,黎景红这时想得最多的是如何逃出去,她想,残疾至少腿脚不便,对自己威胁要小得多,也许更好对付些,等到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我就可以跑了。跟刘瘸子过日子,黎景红当然不情愿,可是她被打怕了,刘瘸子的两只手力气特别大,黎景红坚持了几天,到最后防线还是被攻破了,她崩溃了,后来黎景红发现自己怀孕了,就想,等孩子生出来,他们家人就放心了,到那时我再跑。孩子生下来后,刘瘸子用现在流行的方式,取男女双方的姓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刘黎,说是按照辈分起名重名太多,叫刘黎吧,黎景红就说刘黎就刘黎吧。可是一天天等下来直到刘黎上学了,黎景红才跑出来打工,现在刘黎都快十岁了。
黎景红说到刘黎的时候,长长地叹口气,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你要不嫌弃我,我们就一起过吧。”
黎景红泪眼汪汪说。现在江建陆知道了,原来黎景红不仅有老公,而且有孩子了。对黎景红提出继续在一起过的请求,江建陆不置可否。
3
江建陆一直给老板开车送货,渐渐手里有些积蓄了,听别人说开网店不需要多少投入,只要有一台电脑上网就行,江建陆的脑细胞又被激活了,他到珠江路花了两千块钱买了一台二手电脑,从此,一边跑车,一边兼职开起了网店。卖服装,卖化妆品,忙里偷闲在网上找美女,聊聊天,打发空虚寂寞的时光。某一天,一位网名叫六月雪霏霏的引起了江建陆的兴趣。六月雪霏霏的QQ签名:能弯腰为你系鞋带的男人,永远比只会帮你脱衣服的男人好。个人说明: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是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江建陆主动搭讪,与其聊了起来。
“喂,美女,你好!”
“怎么见得我就是美女啊?”
“网名这么美,一定是美女!”
“有这样的道理吗?”
“名如其人嘛。”
“照这样说,那些丑八怪都起个漂亮的网名,天下就没有丑人了。”
“网络就是能让美的变丑,让丑的变美,不过我非常注重第六感觉和第一印象。”
“什么是第六感觉?”
…………
他们聊的不知疲倦。
在网上认识的女孩,他们从风土人情到旅游景点,聊的很投机,熟悉之后,双方又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互报了真姓大名,江建陆说自己是江苏苏北人,现在在南京开网店。六月雪霏霏说,自己真名叫群花,是云南人。这一南一北就热乎起来,网聊、语音聊又发展到视频聊天。江建陆没想到那个女子不仅语音甜脆,而且容貌姣好,圆脸庞大眼睛,这着实让他动心。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江建陆向群花发起了猛烈的爱情攻势。
“你好!我的小美女,你的出生日期是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给你算算命啊。”
“你会算命?别骗人了!”
“不骗你,我算命很准的啊,不相信你先告诉我,我给你算算看。”
群花故意卖关子:“我的出生日期是过节的日子,你猜猜看。”
“现在我们国家的节日也太多了,我猜不到啊。”群花发出的球江建陆没法接。
“你不是会算命吗,你一算就会知道的。”
江建陆表示服输,停了一会,在电脑上打出:
“算不出来了,你告诉我吧,是什么节?”
电脑屏幕上马上跳出一行字:
“告诉你吧,这个节是我过,你不过。”
群花还在卖关子,江建陆欲擒故纵,故意在调侃:
“哦,我知道了,是儿童节!”
对方打出:
“恭喜你——”
停一下又打出:
“你猜错了。”群花学着王小丫的主持风格和江建陆逗了起来。
“你真想知道啊?”
“真想!”
“好吧,告诉你吧,是3月8号,好记吧!”
“你的命真好,全世界的妇女都和你一起过节,庆祝你的生日啊。全世界的男人都在向你祝福,你,真是太太太幸福了。”
4
江建陆得知黎景红不仅有老公,而且有个近十岁的儿子后。热情就不是很高了,处于应付和敷衍的状态,他想渐渐地把温度降下来,内心不想和黎景红继续处下去了。最关键的是,他心里想着的是那个云南女孩。而黎景红却不是这么想,她不想就此了断,她想和江建陆一直好下去,她作为一个女人,也就是在和江建陆在一起,才有过属于女人的生活。江建陆想和黎景红分手,但又担心黎景红想不开,想了几天,想出个缓兵之计,江建陆知道黎景红是惦记孩子的。放暑假时,江建陆主动提出让黎景红回黄阴县去把孩子带来过几天,黎景红也想孩子了,经江建陆这么一说,还真想回黄阴县乡下把孩子接到南京过个暑假。她就跟老板说要出去两天,办点私事,老板也就让她去了。江建陆早起开上自己的五菱面包,带上黎景红就往长途车站奔去,好在现在省城开往县城的班车特别多,到车站江建陆给黎景红买了一张到黄阴县的车票,还有四十分钟才能发车,江建陆就到公司领单送货去了。
黎景红中午时分到达黄阴县,因为早晨赶车,没有吃饭,此时已饥肠辘辘,跑到车站对面的一个小饭店准备吃点饭再坐农班车到黄四乡刘家圩村去接孩子。饭店人很多,饭菜都要等。等吃饭的人有外地旅客,也有黄阴本地人。根据黎景红的经验,小饭店客人多的一定是物美价廉。好在饭店里空调也开了,还算凉快,黎景红就找个凳子坐下来等。一个人无聊,就静静地听别人在谈闲,打发无聊的时光。
“乖乖,这些孬种好日子过到头了,放贷的都崩盘了,我看这个残局难收了。”邻桌的一个戴眼镜的边看报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同桌的说。
“现在黄阴县是全民追债,全民追逃了。听说林虎失踪了,他是爪王啊。”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中年人说。
“他妈的,这报纸也没有什么看头,你看,这整张都是公告。”戴眼镜的抖抖手里的报纸,像是在发牢骚。
迷彩服接过报纸,念了起来:
“黄阴县人民法院公告,本院受理周田、周园申请宣告吴芊芊失踪一案,经查:被申请人吴芊芊(女,1975年5月5日生,身份证号码:……,汉族,农民,住黄阴县黄四乡张庄村一组)下落不明已满两年。现发出寻人公告,公告期间为3个月。希望吴芊芊本人或知其下落的有关利害关系人与本院联系。逾期仍下落不明的,本院将依法宣告吴芊芊失踪。
……
“本院受理华敏申请宣告李银艳失踪一案,经查:被申请人李银艳(女,出生年月、身份证号码不祥,汉族,农民,住黄阴县黄四乡徐淮河村七组)下落不明已满两年。现发出寻人公告,公告期间为3个月。希望李银艳本人或知其下落的有关利害关系人与本院联系。逾期仍下落不明的,本院将依法宣告李银艳失踪。
“本院受理刘黎申请宣告黎景红失踪一案,经查:被申请人黎景红(女,出生年月、身份证号码不祥,布依族,农民,住黄阴县黄四乡刘家圩村五组)下落不明已满两年。现发出寻人公告,公告期间为3个月。希望黎景红本人或知其下落的有关利害关系人与本院联系。逾期仍下落不明的,本院将依法宣告黎景红失踪。
……
黎景红先是听念到报子上有儿子的名字,接着又念到有自己的名字,而且村庄地址都没有错,她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懂法院宣告失踪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失踪就是不见了,没有了,但她感觉法院找自己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与自己有关又不敢问别人,就想继续听下去,想知道报纸上还说什么了。
可是戴眼镜的不念了。“妈的,日鬼了,怎么失踪的都是女的。”迷彩服说。
“我看这些人也不像是放爪子的,都是女的,而且基本上都是乡下的,难道不成是被拐到外地卖淫去了。”眼镜一边在分析一边说。
黎景红被这突如其来的宣告失踪吓懵了,不知道宣告失踪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敢去问人,不敢告诉人自己就是黎景红,更不敢回村去接儿子。她的饥饿感顿时像一片云一样被一阵风吹走了,心里变成了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从嗓子眼子往外冒火,往外冒烟,额头上汹涌地往外冒出虚汗。黎景红将面前免费的茶水咕嘟咕嘟两口喝干,她用手抹掉从嘴角溢出来又流到下巴上的水,自己又去倒了一杯水,又是两口喝完,转身走出饭店,到门外给江建陆打了个电话,江建陆就对她说赶快回南京吧。
江建陆几经打听,了解到黎景红儿子通过法院,在报纸上宣告黎景红失踪,是政府给孤儿办补助,办低保,父母双全的国家就不给办了。江建陆没有让黎景红回去带孩子,而是自己跑去找到了刘瘸子,把刘瘸子的工作做通了,还用自己的手机给黎景红打了电话,让刘黎和他妈说了话,江建陆告诉刘瘸子,孩子要去见他妈,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要不然政府的补助钱就没有了,刘瘸子就答应了。
江建陆就把刘黎带回来了。孩子十岁了,也懂事了,孩子到来,他们就不好再住在一起了。江建陆就和黎景红商量,我们就认作干姐弟吧,我叫你二姐,你叫我六弟,这样我们就是亲戚了。黎景红知道中了计,但是在孩子面前不得不这么叫了。黎景红就向刘黎交代,叫他喊江建陆舅舅,刘黎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舅舅,但这孩子嘴甜,教过一遍就舅舅长舅舅短地喊。
此后的一些天,江建陆跑车送货回来就帮黎景红看小孩,教他做作业,黎景红在饭店一般是中午和晚上上班,回来就洗衣做饭干点家务,他们还是住在江建陆租住的房子里,俨然一家人。虽然是住在一个屋子,一来因为江建陆已不想和黎景红发展下去,他还想寻找自己的幸福,二来黎景红的小孩也带来了,他这个“大舅子”自然不宜再和她发生关系了。
暑假结束后,江建陆就把孩子送回黄阴县乡下上学去了,黎景红又缠上了江建陆。因为对如何甩掉黎景红还没有考虑成熟,心里烦闷,晚饭时喝了点闷酒,加上南京地火尚未退去,天气依然闷热,江建陆忧心忡忡地回到房间,打开电风扇,脱了个光膀子在吹风,然后打开电脑看看自己的网店有几份订单。
自从懂得黎景红的爱源开关后,往常的晚上,江建陆会与黎景红做些小游戏。江建陆有时在外面吃完晚饭回到租住的一间工作间兼卧室的房子里,关上门,打开电脑,一边上网,一边等着黎景红来敲门。通常情况下,门其实是虚掩着的,江建陆只要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就起身用屁股抵在门上,让黎景红用劲推,然后江建陆只往旁边闪转身来,黎景红直接就扑到江建陆的怀里。有时江建陆会把门故意留一点缝,看着黎景红像泥鳅一样从门缝里挤进来。
今晚,他不想给黎景红开门,他感到累,身累心也累,他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她在与他处朋友之前一直是住在饭店的,现在就赖上他了。听到敲门声他先是把灯关了,让屋里暗下来,但是暗下来并没有静下来。敲门声先是轻轻地,间歇一会接着又敲,显然是加力了,消停一会,又敲了起来,无休无止,不断升级,窗户上的玻璃都在共鸣了。江建陆心想,不好了,这个女人看来是豁出去了,不让她进门,可能整个楼上的邻居都没法睡了,可能还会引起邻居报警,那就更麻烦了。这样一想,江建陆只好把灯开开,他走到门后去开门,准备迎接一个疯子。
进到屋里的黎景红并没有放赖撒泼,而是一副乞怜的眼光诚惶诚恐地看着他,刚才敲门时的威风完全扫地,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挂着泪痕,像一条被众多恶狗追赶的而寻求紧急庇护的丧家犬一样可怜兮兮。手里掉落在地上的是几件男式衬衫。黎景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泣泣地诉说:“人家晚上出去给你买衣服,回来晚了,你就不给开门了?我哪点对不起你啦,你要对我这样?”说着又哭了起来。黎景红的一阵哭闹,完全打破了江建陆的的防线,他的心软了。江建陆催促黎景红赶快洗澡上床睡觉,黎景红就顺从地洗澡。她本想是跑到湖南路、山西路一带给他买几件衬衣,给他个惊喜,然后……把自己……没想到回来吃了闭门羹,弄了一肚子气。她洗完澡就一丝不挂地躺在江建陆身边,像一个生了气的餐馆服务员将一盘菜重重地摔在顾客面前一样,你爱吃不吃。
他没有品尝她准备的盛宴,她向一侧翻了一下身,手上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一下他的敏感部位,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伸手关了床头台灯,两个人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如同两具尸体一样平躺在黑暗中。她的心并没有死,她心有委屈,心有不甘,欲望和身体就像丝瓜秧子一样,在黑夜里悄悄地生长、蔓延,手指像触角缠丝一样慢慢向他伸过来,身体也随之缓缓地向他蠕动、靠近,试图向他怀中偎依,而她身上的热,已开始向他辐射过来,而他却坐了起来,点上一支烟,靠在床头,烟头上的火一明一灭。她像受了委屈的孩子,需要得到家长的安抚,静静地看着,热切地希望他能抱抱她。
一支抽完了,他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用烟屁股的余火点上,将身体无力地斜靠在床头,头脑里乱哄哄一片,他决心要舍弃的女人,对自己却是一片痴情,闭上眼睛,这个女人的身影像蝴蝶一样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挥之不去。给他洗衣做饭,给他买衣服鞋袜,给他温存时光……。
突然,一种负罪感,一种愧疚感,在心中升起。他向眼前的暗处慢慢吐着烟圈,烟雾中正是黎景红那瘦小的身影,烟圈翻滚着向前推进,越卷越大,像一个恶魔一样将黎景红牢牢地罩住,黎景红痛苦地挣扎,江建陆张大嘴巴用力想将烟雾吸回,可是这团烟雾已和黎景红纠缠在一起,忽然幻化成雾带,白白的一条,从窗口悄然滑出,迅速升腾,渐渐变幻成云朵……,江建陆追至门口,只见小巷里昏暗的路灯,远处高楼上的景观灯五彩缤纷。黎景红已睡着了,江建陆出了一身冷汗。
5
当江建陆得知群花的生日之后,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费尽心机,他先在网上买了个mp5,群花说你就送个DVD吧,然后他就从网上买了一个便携式DVD给她邮递过去。江建陆因为经常开车在外,每当开到服务区停下来休息或晚上睡前,总想和群花通个电话,可是,这一段时间发现群花的电话经常打不通,江建陆就问群花是怎么回事,群花说手机有毛病,江建陆说手机又不值钱,过几天我买两个送给你。送了手机之后没有多久,江建陆却发现群花手机停机了,江建陆心里咯嗵一下,心想,好不容易钓上一条美人鱼,刚一咬钩,怎么掉头又跑了?过了几天,群花的手机终于接通了,江建陆问群花怎么回事,群花说没有话费啦。此后,为了不让群花手机欠费,江建陆就隔三差五地通过支付宝给群花充话费。
与群花聊天已成为江建陆业余生活的全部,在网上也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经过一段时间的网聊,江建陆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有时就直接了当地向群花示爱,要和她处朋友,群花说自己已有男朋友了,只能是一般朋友,网友。江建陆热烈地追着群花,群花就不断地给他泼冷水,给他降温,这就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
经过一次次的冷水浇淋,此后,江建陆似乎清醒了,心想,人家有对象了,我也不好死皮赖脸的老缠着人家,但网友的关系一直保持着,心里还是念想,总是惦记着遥远的西南边疆有个小美人儿,有事没事总忘不了打个招呼。
他们聊着云南高原的雪和雪山,聊着南京的雪和梅花,江建陆为了捕获群花,不断在网上做南京的功课,“你知道吗,中华大地,自古天下财富出自于东南,而金陵,就是南京的古称啊,金陵是东南的首府,南京有十朝古都之称,南京的古迹特别多,有古城墙、石头城、明故宫、中山陵、总统府、玄武湖、莫愁湖,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南京人一定很有钱了,我们云南这边山里穷,到城里做工也挣不了几个钱,南京好挣钱吗?”“南京是个大都市,你可以到南京来找工作,如果实在找不到好的工作,就到我开的网店里当客服好了,要不然我再帮你也开个网店,在网上卖化妆品。你长得这么好看,还可以给什么品牌做代言人呢。”群花听江建陆这么一撩,不仅仅是动心了,还心花怒放了。
“江哥,我真想去南京了,你欢迎吗?”
“好啊,南京人民欢迎您!”
“南京人民又不是你。说正事,不过……我没有路费啊。”
“哦,这好说,大哥给你呀。”
“行啊,你把路费打给我,到南京我工作后就还你的。”说完又补充一句:“不怕我骗你吧?”
“不怕,不怕,别说是把我的钱骗去,你把我连人都骗去才好呢!好了,不跟你胡扯了,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什么你的我的,你有困难我就应该帮。你把卡号告诉我,给你打过去。”
江建陆按照群花提供的银行卡号,立马就给群花卡上打去1000块钱,群花拿到这些钱就从云南丽江买了一张到南京的火车票,一个人就到了南京。群花给江建陆发短信,告诉他车次,江建陆开上面包车就到火车站去接,接到群花之后就安排住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里,江建陆对群花说,这里是我二姐的住地,你就先和二姐住一块吧,他说的二姐就是黎景红。江建陆就搬到网店住了。
安顿好之后,第二天,江建陆带上群花从燕子矶、中山陵、玄武湖、莫愁湖等景区,到总统府、新街口、夫子庙等名胜古迹、风味小吃,一边欣赏南京的美景,一边品尝南京的美食,不知不觉地一个礼拜过去了。之后,江建陆又开始带群花去找工作应聘,又跑了几天,群花感到身体不舒服,江建陆说,可能是劳累了,到了生地方,水土不服,又过了几天,群花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身上乏力,肠胃不适,到医院一查,结果是怀孕了。群花打电话告诉男朋友刘伟,刘伟说要不你就回丽江,和我结婚算了吧。群花说我刚到南京,还没有找到工作,身上没钱了,回不去。刘伟撂出一句:没钱我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伟这番绝情的话,让群花伤透了心,一气之下坚决要把肚里的孩子打掉,她请江建陆帮她到药店去买打胎的药,江建陆就说,打胎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吃出毛病或大出血之类,会出人命的,江建陆明确告诉群花说,这个忙我不能帮。江建陆就问是孩子是谁的,群花讲是以前男朋友的,江建陆说,要不就生下来吧,我来带,就算是我的孩子。群花不同意,执意要打掉这孩子,她说,他这么无情,我凭什么要生下他的孩子,这孩子不能要,绝对不能要,一定要打掉。江建陆劝说无效,群花态度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没有办法,江建陆就答应带群花去引产。江建陆满脑子出现了贴在大街小巷的人流小广告,“无痛”“微创”“可视”“超导”……铺天盖地,好像国人处处可“人流”,人人需“人流”,人流成为主流。可是按照常识,广告越多,虚假欺骗越多。江建陆与群花商量,到大医院可能费用比较高,到黑诊所,对医生的技术和卫生条件不放心,最终他们选择了社区医院。一位胖胖的中年女医生接待了他们,医生问江建陆,怀孕有多久了,江建陆不答,用手轻轻地摇了摇群花的肩,群花可能是紧张,没有听清楚医生的问话,医生又问,大约有多少天了?大概快有两个月了。还没有结婚吧?群花点点头。社区医院里看病的人不多,胖医生很耐心地向群花解释说明婚前性行为会产生许多不良后果,不想要孩子就要采取避孕措施,告诉你啊,现在做人流稍微有点大了,意外怀孕35-50天,是人流的黄金时间,这个时候的孕囊不大也不小,适合做人流,如果过早做人流,因为胚胎刚刚发育,还很小,不足豆大,很容易发生空吸或漏吸,人流不彻底,往往还需要清宫,如果过晚做人流,孕囊发育得比较大了,手术出血量会增加,对子宫的损伤是显而易见的,多次人流可能会造成不孕。记住没有?群花又点点头。胖医生一边开单子,一边说,还好,不是很大,还算及时,不要紧张,会有一些轻微的疼痛或不适感,一会就好了。江建陆拿着单子去付手术费,共700多块钱。医生然后就将群花带进一间手术室。
群花休息半个月之后,继续开始找工作,江建陆又开上面包车带群花大街小巷去转悠,这次主要目标是KTV,经过面试,群花被一家KTV录用了,但没有多久群花就自动辞职不干了,江建陆问群花为什么不干了,群花哭丧着脸说,是老板让她在歌厅当“小妹”。
群花离开KTV后一直住在江建陆租的房子里,吃完饭就自己出去找工作,找了几天,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也没有找到工作。
与男朋友吹了,孩子打了,群花无依无靠,成了天涯沦落人。而江建陆只能给她一些微薄的帮助,群花一点点满意的微笑,在江建陆的心里就是一点点希望的星星之火,江建陆渴望这星星之火能成为燎原之势。
6
大城市是有钱有权有势人的天堂,对于江建陆这样的打工仔来说,自己为了生存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帮别人找工作谈何容易,群花虽然有姣好的面容,但她不愿意做“小妹”,想凭自己的劳动去挣一份薪水,可是没有技术,没有工作经验。江建陆所谓的网店,其实是在给老板配送货物时,有时借机买点私货,让群花开网店显然是天方夜谭,眼看自己的大话一个个化为泡影,江建陆也心急上火,春夏之交,冷暖无常,江建陆感到头痛、发热、流流涕,浑身虚弱乏力,身体像漏了一样不住地出汗。他胡乱服了几天感冒药,症状好了许多,却又发现后背上长了个小包,江建陆用手抠一抠,结果碰破了,流血不止,他就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说是小血管断了,要动手术给结上,江建陆问,手术需要多少钱,医生说大约万把块。一万块!乖乖,一个小疙瘩,一根小血管碰破了就需要一万块,医院真要杀人了。一万块钱对江建陆这样靠打工过活的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近几个月来,为了追群花,旅游、吃饭、租房子、买礼品等已经花了江建陆的不少积蓄,看病要花一万多他已经感到捉襟见肘,而且他在南京又没有医保,因此,他只好回到老家,到黄水县人民医院去做手术,这样才可以通过医保报销一大部分。
江建陆回到老家黄水县,一个人悄悄地走进了县医院,这是县城最大的医院,早些年是公立医院,后来在国退民进时期,被私人收购了,改制要想不改“旨”是不可能的,当年的公立医院,人民医院为人民服务,救死扶伤,私立医院名义上还是非营利性的,但投资是为了回报,医院变成企业,就是以经济效益为中心,怎么能赚病人的钱就怎么好,然而病人就医是没有价钱好讲的,你往手术台上一躺就是任人宰割,宰你没商量。江建陆挂了个专家号,专家只看一眼就说,要手术,先住院吧。进行手术前检查时,却发现江建陆得了慢性白血病,在县城医院住了半个多月,身上的积蓄基本花光了,住院要花钱,不住院一分钱也报不了,江建陆匡算了一下,住院和不住院差不多,住院用药比自己买药花费的更多,心想,到不如出院算了。办理了出院手续后,他又回到南京,他从网上查一下,慢性白血病一时半会死不了,江建陆就准备继续在南京一边打工挣钱,一边买药治病。
江建陆回到南京后心境很不好。想到自己先前是拼命地追群花,而群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始终停留在网友、一般朋友的层面,不可深入一步。现在自己这突然间一下子成了病人,而且是不治之症,他感到自己从生命的春天一夜之间就到了生命的秋天,强劲的秋风带着逼人的寒意,不断侵袭他的心头。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追群花更不可能成了,对象也不谈了,看病,手里又没有钱了,既然如此,你群花不愿意做我女朋友,还住着我的房子,花了我那么多钱,在你困难的时候,我该帮你的也帮了,现在,你一个健全的人总不该让一个重病的人养活吧,既然是一般的朋友,那么你花了我那么多的钱也该还给我吧,到这种时候,江建陆也没有必要再讲什么情面了,要钱,要钱!要向群花要回救命钱!此时的江建陆说不清是绝望还是觉醒。
一直处在旁观者地位的二姐黎景红当然有自己的想法,她认为群花是个丧门星,坏了自己的好事,给江建陆带来了灾难,她早就有心想赶群花走,但碍于江建陆的面子,不好开口,现在黎景红已经彻底明白,江建陆追群花一定是个无言的结局,是猫衔猪尿泡,干欢喜。黎景红也就旁敲侧击地对群花说:你看江建陆都病成这样子了,生病就得花钱,你以前困难的时候,大忙小忙江建陆没少帮过你,现在人家急等用钱了,你还赖在这里吃住,他凭什么还要养着你呀,人不能不讲良心啊,不能见死不救吧。群花只是说,等我找到了工作,欠他的钱我一定会还上的。
江建陆看群花一时半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做,也没有其他苦钱的门路,就跟群花说,你年轻,漂亮,就是找个人家,彩礼钱也会给好几万的,我二姐过去嫁过三四个男人,人家都是给钱的,不过,钱都是给介绍人的,要是跟人家过,更苦钱,江建陆讲的跟人家过,就是给有钱人家当小三。群花用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江建陆,好像一头雾水,什么都没有听明白。江建陆接着说,你要找不到适合的工作,就要学会利用女人的资本,利用女人自身的资源,去学会苦钱。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群花其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问跟人家过苦钱是什么意思,江建陆就直截了当说,就是通过媒人介绍,给人家做老婆,人家就会给些彩礼钱。群花说,给别人当老婆,跟人睡觉,我不干,这个钱我不能苦。江建陆说,你不想跟人家睡,拿到彩礼钱之后,再找机会跑掉不就完了吗。那不是骗人吗?不骗人你得想出苦钱的办法来呀!
江建陆当然知道群花手里没有钱,但为了给她施加压力,就说,交房租还有一个礼拜就到期了,你先把房租和电费给交了吧。群花说我想想办法,其实她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想,群花在南京人生地不熟,只有老家的亲友,而亲友都没有钱,她联系了好几天后,终于云南老家的一个同学答应借给她400块钱,钱打到群花卡上之后,群花交了300块钱房租,自己留下100块钱零花,想交电费的,但如果交了电费,连上街坐公交车的零钱也没有了。群花交完房租,然后就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群花这一走,江建陆又担心起来,心想,自己生病是死是活其实这一点钱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只是心里不舒坦,但是为了这一点钱再逼出人命来,就出大事了。他担心她是怄气,想不开,又怕她遇上小混混的纠缠,或再发生其他什么纰漏,就满世界地去找,拨打她的手机,手机提示无法接通。群花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了。
十几天过去了,群花仍然没有音信,江建陆似乎对找到群花已失去信心了。一天下午,江建陆突然接到群花电话,说是要请他吃饭,江建陆如约来到燕子矶附近的一个小饭店,江建陆看到群花不是一个人,坐在群花还有一个小伙子,群花马上把身边的小伙子介绍给江建陆说,这是我男朋友,叫邓彬,我现在和他住一块。他们就一块吃饭,喝啤酒,江建陆只是浅尝辄止,不敢多喝,也没有心情喝,只是象征性地、礼节性的咂一口。群花的晚宴,就是想用啤酒来灭掉了江建陆的希望之火,就是告诉你江建陆,不要再想要我群花做你女朋友啦,我群花是名花有主啦。可是在江建陆的心里,另一个希望又升腾起来——你不是又有男朋友了嘛,还住到一块了,今天能请我吃饭,那么欠我的钱也该还我的了。因为邓彬在场,江建陆没好开口,邓彬喝了两瓶啤酒,不一会去上卫生间。只有江建陆群花在的时候,江建陆对群花发话了,你知道的,我现在看病需要钱,身体不行了,不如以前挣钱容易了。正说话间,邓彬回到坐上,江建陆就收住了话题,群花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表示,他们找不到什么话题,江建陆又不喝酒,因为没有情趣,酒菜都是没滋蜡味的,他们草草地吃完饭,各揣心思,各自回去了。
群花不还钱,江建陆心不甘,情不愿,又过了大约一个礼拜,江建陆给群花打电话,问清男朋友不在身边,江建陆就说,晚上我约你吃饭,特别强调,让她不要带男朋友来。群花如约而至。吃饭时,江建陆就说,我从生病以来就没有很好的做生意,看病又需要花钱,最近用的都是二姐苦的钱,二姐说过,只要联系一头生意,一次就能赚三四万。江建陆又问群花,有没有钱给我看病,群花说没有,江建陆说,你实在没有钱的话,二姐在社会上认识媒人多,给你介绍个对象,你拿到人家的彩礼后看机会溜掉就行啦。群花说,那骗人不是犯法嘛,我不干。江建陆说,你到南京来,前后花了我那么多钱,给你吃的住的,现在我病了,需要花钱看病,不说你能帮多少,凭良心,你也该把你用的钱还上,话又说回来,你要真不还钱,我也不会放过你,反正我得的是慢性白血病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你欠钱又不还,给你介绍来钱快的事你又不干,那么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还钱啊?没病没灾的人还能等几年,可是,我是个病人啊,生病能等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是外地人,别人也不知道你是谁,出去二三天,拿到钱就跑了,上哪去找你呀。如果能多骗些钱,我们平均分,我也不占你的便宜。自知欠钱理亏的群花勉强答应,但还是不放心,问:人家看的紧怎么办呢?江建陆说,到时候你可以利用上厕所或者洗澡等时间,找个机会跑,一个人看一个人怎么能看住呢?如果实在跑不掉,到时我就开车去接你。为了让群花放心,江建陆讲,二姐有一次在安徽的一个人家里没有跑掉,被人家发现了,我就找到那家,我讲,黎景红是被别人骗出来的卖给你们的,我是她的老公,你们马上放人,要不放人我就报警了,结果那家人就把黎景红给放了。事后江建陆讲,这个故事是自己编的,是让群花放心跟黎景红出去骗钱。江建陆还讲,如果到人家,你提出没有手机、没有首饰人家都会给你买的。
7
当黎景红决定带群花出去干一单大事,赚一笔大钱的时候,她想起从前在一起打工的安徽明光泊岗人刘路,这人能说会道,死人都能给说活了,他曾说过,就有他这几下子,在农村是吃穿不愁的,这人胆子大,抄来几个单方到处去给人看病。黎景红就给刘路打了个电话,说我有个表妹,老家是云南的,想在这里找个婆家。刘路问黎景红,你表妹干嘛这么远要来这里找对象?黎景红说,表妹在老家名声不好,谈对象时被人家骗了,被人家搞了,肚子被人家搞大了,人家又不要她啦,打过胎,在老家谈了几个都没有成,因为我表妹有点文化,是高中生,人长得也好看些,条件差的她看不上人家,条件好的知道这些情况又不要她,所以啊,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就找到我,想嫁到这边算了。到这里找个对象,条件差不多就行。刘路答应帮她找,又问会不会跑掉,我是本地人,给人家介绍对象最后跑了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啊,到时候人家肯定会来找我的。黎景红说,不会跑的,她是我表妹,人也老实,就是因为太诚实了,老是被男人骗,因为在老家被人给搞怀孕了,打过胎,主要想换换环境,所以才提出想在这边找对象。刘路说,好吧,那你就把人带来,我这就给你联系头绪。过了几天,刘路给黎景红打电话说,找到需要媳妇的人家了,你把你表妹带过来,先跟人家见个面。
第二天吃完早饭,群花回去拿几件换身衣服,江建陆给群花150块钱路费,临行前,群花对江建陆说,我们如果逃不出来你就开车去接我们,说话要作数哦,然后又对这江建陆耳朵说:“你们要把我卖了,我就报警。”说完,就跟黎景红坐车走了。江建陆就到药店去买药去了。过几天,江建陆接到群花电话,说黎景红联系不上了,电话也打不通,你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吗,她有没有到南京?江建陆就说,我也打不通她的电话,现在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群花说,我在黄水县的一个叫西南镇的地方,你开车来接我吧,江建陆说,你自己先想想办法,这两天我身体不舒服。
实际上黎景红出去大约一个礼拜就回到了南京,江建陆问她生意做的怎么样,黎景红说做成了,弄了三万块,江建陆急切地问,钱呢?黎景红说几个媒人要给人家点好处费,最后还剩一万八,这样吧,你急等用钱,给你一万四,我自己留四千就行了。
江建陆拿到了钱,就打群花的电话,结果手机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后来又打了几次,群花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关机,江建陆和黎景红再也联系不上群花了。群花的失联让江建陆恐慌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三伏天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想起群花临走时说的话:如果我没有机会跑,你不开车来接我,我就打电话报警。江建陆心想完了,一定是群花出纰漏了。从此,他再也不敢与群花联系了,而且和黎景红几乎同时都把手机号换了,他们把原来租住的房子退了,又分别到马群和板仓重新租了房子。
8
这年8月的一天,苏北黄水县公安局接到云南省丽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协查函,称:丽江市玉龙县奉科乡玉秀村村民群花于当年3月份与一名叫江建陆的苏北人网上聊天认识后到达南京,后一名自称是江建陆姐姐的女子利用各种借口威胁群花偿还江建陆支付的到南京的一切费用,因群花拿不出钱,江建陆与其姐姐将群花以介绍对象为名,骗到黄水县西南镇东窰村九组,拿走该户3万9千元不知去向,现群花被该户扣留。
这是群花通过其同学向老家的警方报案的内容,在确认报案之后,群花告诉扣留她的张明顺,承认自己是骗子,不是要嫁给他的,是想骗钱的,她让张明顺带她到西南镇派出所去投案自首。张明顺于当天下午带着群花到西南派出所报案。
报警以后,群花所有的紧张、忧虑、恐惧和纠结如同被一阵风吹走了一样。从派出所出来后,群花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精神了许多,她跟张明顺回到家里,晚饭后,群花告诉张明顺说,我也不瞒着家里人了,我让老家的亲友去借钱,一定把你们家出的钱补上。几天后,张明顺收到了从云南寄来的汇款单,群花终于将36000元退给张明顺家。群花对张明顺说,都是我不好,是我骗了你,对不起了,我明天就回云南了。张明顺清早起来,身上揣上一千块钱,就将群花送到黄水县长途汽车站,给群花买了张车票,又给了群花八百块钱路费,群花含泪离开了黄水县。
9
黎景红把群花的卖身钱与江建陆分赃后,脸上的胜利者的喜悦表情尚未褪去,群花失联的不详预兆像魔咒一样让江建陆和黎景红坐卧不宁,黎景红借故辞去了小餐馆的工作,到板仓租了间房子,江建陆到城东马群租了一处房子,虽然都换了手机号码,但他们还是不敢联系,偶尔他们会用公用电话试探性地打群花的电话,结果是关机状态,就在黎景红胆战心惊,百无聊赖地在地铁广场左顾右盼匆匆行走的时候,一名警察拦住了她的去路,这是个烈日当空的上午,到了派出所,黎景红就交代了江建陆的住处,当天下午,警方就将江建陆控制了,他们知道抵赖和狡辩都是徒劳的,他们都如实地供述了策划以给群花找婆家为名诈骗钱财的犯罪事实,当警方将江建陆、黎景红与群花的犯罪事实基本查清之后,鉴于江建陆患有白血病,交了5000元保证金后,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
四个月后,江建陆、黎景红、群花诈骗案公诉到黄水县人民法院,鉴于三被告人自愿认罪,法院决定适用简易程序审理。案件由黄水县法院法官洪嗣源审理。
“被告人江建陆有无证据提交法庭?”审理过程中洪嗣源问。
“没有。”
“被告人江建陆,你归案后有无检举、揭发他人犯罪等立功行为?”
“我在看守所时检举一个强奸案件,他们不去调查,还说我胡扯,我说的都是真的,报告法官,我现在还能检举吗?”
“可以。”
“。”
洪法官立即敲击一下发槌,“现在休庭。请旁听人员退出法庭。”
洪法官在休庭时,在检察官的监督下,对江建陆进行谈话,江建陆要检举的人许金康,五年前强奸了江建陆的对象小蓉,小蓉当时就告了许金康,不仅没有告倒许金康,许金康后来还让派出所的副所长黄立军找一个卖淫女住到小蓉家的旅馆,然后说小蓉家开的旅馆容留卖淫,把小蓉的父亲弄去蹲了一年牢,罚款五千,小蓉从此外出打工,不知去向。江建陆还检举许金康打人的一件事,许金康带人在夏庄村拆迁时,夏侯任家不愿拆迁,他指挥城管队员冲进夏家,用被子将夏侯任的头蒙起来,许金康第一个上去带头对夏侯任拳打脚踢,还说打服了为止,江建陆说,我是在现场的,其他城管队员上去打的时候,我就开车带许金康走了,后来听讲夏侯任被打残了,眼也被打瞎一只。
另外,我自己也犯有强奸罪,我强奸过一个女人。
你强奸谁了?
祖媱,就是许金康的老婆。
我的天啊!洪嗣源差一点叫出来。
由于案件出现了新的情况,且案情重大,为慎重起见,洪嗣源向有关领导汇报后,将案件退回检察机关让其补出侦查。案件按照程序退回公安机关,因涉及到有关领导,上报市局后,由市局刑侦出进行补充侦查,但被害人小蓉一直下落不明,案件毫无进展,许金康涉嫌强奸案不了了之。江建陆检举另一起伤害案,前几年被害人夏瞎子还经常上访,后来许金康当上了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之后,说是要花钱买平安,让政府从财政上给了夏侯任50万,夏侯任息访了,当市公安局刑侦处的警察找夏侯任了解案情时,夏侯任一口一个感谢政府给自己的关照,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原来上访材料都是假的,是诬告好人,现在政府救济残疾人,还给办了低保,感谢还来不及呢。这第二个案子又成了假案。最后办案警察找到江建陆涉嫌强奸案的被害人祖媱,祖媱说,你们当警察的抓不到坏人,就会欺负好人,是不是把江建陆的脑子给打残了,他脑子没有病怎么说胡话呢?我没有什么要跟你们谈的,再不出去我要告你强奸了。警察说,我们是两个人,用手指指旁边的一位女警察说,还有一个女的在场呢。谁说女的在场就不能强奸的?我相信你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请你们走吧。
请你在谈话笔录上签个字。警察说。
你爱怎么签就怎么签,我不签,不关我事。
警察本来是为了找到被害人查到被告人的犯罪证据,没想到被害人,不!应该叫做“被害嫌疑人”不仅不领情,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案子退回去,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位。
由于案件审理过程中这一番折腾,本来的小案子引起了有关领导的重视,政法委书记许金康给黄水县法院龚院长打电话,对龚拯院长说,你是从上级机关下来的,刚到我们黄水县工作,对我们这里的社情民意还要多多了解,我们这里是经济欠发达地区,据我了解,近年来,我县的农村是被骗的重灾区,骗婚现象多发,呈上升趋势,尤其是像偏远、经济较落后西南镇等乡镇的农村,我在农村工作多年,对农村的情况是了解的,农村男青年找对象不容易,所以被骗对象多是农村年龄大的,文化水平低的、憨厚老实的,或者是身体有残疾有缺陷的。这些人家庭本来就困难,大多是我们的扶贫对象,这些人被骗说明这些个骗子太万恶了,你们要严厉打击。
“是的,是的。好的,好的。骗子实在可恶,要依法严惩。尤其是利用网络的和电话发布虚假信息,对不特定多人实施诈骗的,诈骗救灾款、扶贫款和看病钱的,诈骗老人、残疾人或丧失劳动能力人的,还有的因为被骗而导致自杀、精神失常的,社会危害是极大的。”龚院长在电话中一边应承着,一边解释,似乎答非所问。
“还有那些诬告陷害,说瞎话,告黑状,唯恐天下不乱的,也应该绳之以法。”
“嗯,是的,捏造事实,诬陷他人,意图让他人受到刑事追究,这些人当然是用心险恶的,情节严重的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但是否达到情节严重要经过公安机关侦查,检察机关审查起诉,如果这类案件进入审判程序,我们一定从重处罚,并广大宣传。”
许金康的电话既冠冕堂皇,又心照不宣。龚院长其实是心知肚明,一个犯罪嫌疑人检举其多起犯罪行为,虽然侦查工作是在保密状态中进行的,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许金康的耳朵也是长长的,高高竖起的,他本人和有关人员还是知道的,这只不过是又对“嫖客局长”多了个注脚。他许金康想公报私仇,但又不敢直截了当地给法院写条子,打招呼。
因为案件没有新的事实和证据,还是洪嗣源主审,但重新开庭时组成合议庭,由刑庭李庭长担任审判长,再加一名人民陪审员。鉴于该案属于侵财性犯罪,法官告诉三被告人,要并处罚金刑,江建陆问洪法官要罚多少钱,洪法官说,你先预交五千吧,黎景红已经预交了五千,另外,群花也要处罚金,你看是不是再帮帮她,交三千吧,主动交罚金也是量刑考虑的从轻情节。江建陆思考了一下说,我再想想办法,再去找人借点钱,再帮就再帮一把吧,群花落到今天,也是因为我啊……不管怎么说,生意不成仁义在,真没想到为了钱,我们都进去了,我多蹲几年也就算了,让她们都去蹲——唉。江建陆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江建陆几经周转,终于在南京仙林附近的一个住宅小区找到了祖媱。祖媱是在两年前就和许金康离了婚,据说许金康和一个年轻的富婆好上了,主动提出要和祖媱离婚,并承诺在南京给祖媱买一套房子,让祖媱在南京带女儿上学,另外再给祖媱两百万作为补偿。祖媱说,你把房产证办到我名下,把两百万打到我卡上,我立马就给你签字,立马就给你腾位子。离婚是许金康早有预谋的,可以说离婚协议早就打过八百遍腹稿,现在看到祖媱这样干脆,就从随身带的提包里取出房产证和钥匙递给祖媱,说,我们好说好散,二百万明天上午就打到你卡上。
第二天一早,祖媱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然后悄然到民政局办理了离婚登记手续,之后只身到了省城,过上了几乎是隐居的生活。
法庭辩论控辩时双方主要围绕罪名确定和量刑及其他争议问题进行。一番曲折后最终以多数意见形成:(一)判处被告人江建陆有期徒刑二年,并处罚金五千元;判处被告人黎景红有期徒刑一年九个月,并处罚金五千元;判处被告人群花有期徒刑九个月,缓刑一年,并处罚金三千元。(二)被告人江建陆的违法所得人民币一万四千元,被告人黎景红的违法所得人民币一万四千元,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被告人江建陆、黎景红、群花在开庭审理过程中均自愿认罪,并对黄水县人民检察院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及适用法律均不持异议,据此,本庭对起诉书指控被告人江建陆、黎景红、群花诈骗一案所认定的犯罪事实及相关的证据、适用法律等均予以确认。
洪嗣源经过再三考虑,暂时没有声张,静候江建陆的情况。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江建陆给洪嗣源打来了电话,有点油腔滑调,他说,什么三年五年的,都无所谓了,不过这次我又有新的立功表现了,我替群花交了罚金,你们放她回家吧,冲我这表现,你还是应该给我减刑。
当江建陆找到祖媱的时候,祖媱一点也没有感到吃惊和意外,表情十分淡然,也许在警察找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江建陆又犯事了,她预感到江建陆还会找她的。
江建陆像见到救星一样,脸上带着惭愧而惨淡的笑意,祖媱无情的表情像一股强冷空气一样从他的心头扫过,江建陆的笑意就僵持在了嘴角上。
双方沉默了两分钟,祖媱先发话了。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疯狗啊,自己犯了事还要到处去乱咬人,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江建陆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憋得脸通红,只是一再解释说,我太恨许金康了,他太不是东西了,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得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他作了那么多的恶,还只顾提拔,我想让他进去,可是他有人啊,一手遮天,我扳不倒他。我是要死的人了,我说我强奸,是想让法院多判我几年,在牢里蹲死也就算了,也许在监狱还能给我看病,他妈的,人要是背时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犯罪了,连看守所都不愿收留我,现在法院还要判我刑,还要罚款,我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哪来的钱去交罚金啊,媱姐,你就行行好,再帮我一回吧,我这是向你借的,等我苦到钱一点还给你,就借一万,媱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一命了,你就救救我吧!祖媱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元,狠狠地摔在江建陆的脸上,“你狗日的去死吧,以后不要来找我!”
江建陆弯腰蹲下去,从地上捡起一张票子,掉头就走。
刚走出十来步,祖媱喊了声“你回来。”江建陆顿时楞在那里,怯怯地走到祖媱身边。祖媱说把你的卡号给我。江建陆将写有法院账号的纸条递给祖媱,转身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