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是乱得不得了。到处都在打仗。白凤搞不懂,哪有那么多仗要打?共产党打日本人,日本人打国民党,国民党又放共产党黑枪,到底谁跟谁一伙?乱七八糟的!
不光白凤搞不懂,村子里的人也稀里糊涂的,就知道枪炮天天响,没个消停时候。
不过有一点大家都清楚,只要听到枪炮声,就赶忙逃,能逃多远逃多远。
据白凤后来回忆,自己当时十七八岁,按照时间算,应当是抗日战争末期了。就在第二年秋天,日本投降了。这一年,日本人特别疯狂。或许意识到自己快要滚蛋了,更是无所顾忌,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白凤家乡深受其害。整天人心惶惶的。以前是躲国民党,正在更害怕撞到日本人!
这年冬天,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就是白凤她爹病倒了。白凤要去镇上给爹抓药。家里面没钱。白凤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了,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也都不顶事。实在没办法,只能白凤去镇上了。白凤以前跟爹去过镇上,有七八里路,单独出去,终究还是有些害怕。好在镇子不难找,出了门,沿着小路往西走,就来到集镇了。因为没钱,家里有只老母鸡,正下蛋呢,也被白凤带上了,小弟哭喊着不让卖,但也没用。白凤拎着鸡来到小镇上,蹲在路边,等着人前来买鸡。
战乱时期,小镇上冷冷清清的,白凤等了一晌午,也没见谁过来问问。好不容易来个男子。问白凤鸡多少钱,白凤又回答不上来,白凤说,我卖鸡给爹看病,不多要钱,给够药钱就行了。男子笑了。走两步回过头说,看病得多少钱?
白凤又不吱声了。
白凤把鸡抱得紧紧的,生怕被别人抢去了似的。
你还是去药店吧,把鸡直接给老板,也别要钱了,就让他给你抓副药。男子给白凤出主意说。
这个办法不错。白凤抱着鸡来到药店前,还没跟老板说上话,就见一群人从东面跑了过来。白凤立马愣住了。老板也有些发愣,忙问别人怎么回事。一个人说,你还不走呀,日本人就要打来了,把你这店都能给砸了。日本人要来?老板也不卖药了,把白凤一推,返回屋去,匆匆收拾东西逃命。白凤打了个趔趄。手一撒,鸡跑了。我的鸡,我的鸡啊!白凤叫了一声,赶忙去追鸡,可那鸡跑得快,哪是白凤追得上的?转眼就没影子了。白凤“刷”地眼泪下来了,我的鸡啊!
老板抱个包裹出来,见白凤还站在门口,忍不住喝道,你怎么还不走啊?你知道日本人多厉害吗?
现在的女孩子,十七八岁,已经相当成熟了,有些事比大人都会处理。那个时候不同啊。尤其是白凤这种女孩子。秦棉生可以想像,当时白凤肯定是六神无主了。想找鸡找不到,不找吧,又不甘心,于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白凤暗自咒骂着,这该死的鸡!
眼看集镇越来越乱,鸡怕是找不到了,白凤往家跑,只想早点见到爹妈。
后面又有人跑过来,撞到白凤的身上。是她村里的。那人火烧火燎的,说,白凤,你怎么往回跑?人家都往前跑呢。白凤说,你见到我爹妈了吗?我要回去找他们!那人说,回什么呀,你爹妈都跑了,你也跑吧。小日本鬼子要过来,专门欺负小姑娘。说着匆匆忙忙跑了。白凤又拦住一个老乡,问他看到爹妈没有,老乡说,你爹妈没看到,反正有往南跑的,有往西跑的,你也跑吧,说不定就能碰着了。白凤仍在犹豫中,突然听到一阵枪声,心中害怕,也跟着别人跑。白凤没什么主张,别人往哪儿跑她也往哪儿跑。身上没钱也没法买吃的。都是靠别人救济。这样停停跑跑,半个多月没消停。今天往南跑,明天往西跑,过两天再往北跑,不知道来到什么地方了。更糟糕的是,老乡全都跑散了。白凤不敢再跑了。她怕跑得太远回不了家。
这天晌午,白凤来到一个村庄。村庄看上去有些眼熟。白凤心中一喜,以为来到邻村了,但听他们说话,又不像。不禁大失所望。好在这儿还算太平,可能日本人没来过。或者来过又走了。
白凤不敢找人讨饭,坐在墙角里打盹。
很快招来一大群人围观。
这个姑娘从哪来的?长得倒还挺漂亮。有人议论道。
你看她那个样子,不会傻吧?旁边的人说。
她要是傻子才好呢,就让她跟小老头。又有人说道。其他的人哈哈大笑。这些人的话,白凤不能完全听懂,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禁又害怕起来。
不大会儿,有人扯着一个男的过来。那男的个头很矮,头上秃了一块,看不出多大年纪,说四十也行,说五十也行,说六十也有人相信。白凤胆怯地望着他。她想站起来逃跑,身子却软绵绵的。
小老头,你看这女人俊吧?给你当媳妇要不要?有人逗他说。
小老头嘿嘿笑着,口水都出来了。
原来是个傻子!
白凤心“怦怦”乱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站起身来,拔腿就跑。还好没有人拦她。他们仍在身后笑呢。白凤一口气跑出三四里,不跑了,将近天黑的时候,又返回村子里。外面太冷,会冻死人的。回到村子里暖和些。白凤想,今晚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去四周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点碎活做。白凤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白凤想,睡着就不饿了。才躺下来,就听有人说,这儿怎么能睡觉呢,跟我回家吧。白凤没吱声,将身子缩成一团。那人又叫了她一遍。
白凤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中等的身材。感觉不像是坏人。白凤就跟他去了。肚子实在不争气,再说了,在这儿呆一夜,她也害怕。
七拐八拐的,白凤来到一间茅草屋里。男人点上煤油灯,拿来两个馍,说,还没吃饭吧?吃吧!又给她倒碗水。白凤打量一下男人,有三十几岁。的确是个老实人。白凤拿起馍就吃。那男子笑了。白凤吃着吃着也笑了。
男人等白凤吃完馍,说,我这就一张床,你睡吧。其实床也不叫床,就是一张木板。就是木板白凤也不敢睡。男人明白她的心思,自个睡在草铺上。盖一件棉袄。即便这样,白凤还是不敢睡,坐在床头,眼睛直直地望着男人。灯吹灭了,月光就显得格外亮。照在木床上。白凤坐在月光里,睁着双眼,努力不让自己睡着,困了就掐自己的腿。等到男人发出呼噜声,白凤再也撑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白凤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白凤赶紧摸摸衣服,还在身上,心想,这个男人还不错。
男人见白凤醒来,给她盛了一碗白粥,喝进肚里,特别地滋润。
白凤对男人放松了警惕,打听这叫什么地方。男人告诉她叫韩桥。白凤想,韩桥?那离她家不远呀。她家附近有个地方就叫韩桥。白凤这样想着,感觉又不对,至于哪儿不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后来白凤想起来了,是位置不对。这半个月来,白凤基本上往西北走的,韩桥好像在她家的东面,不可能到韩桥呀。还有就是说话。这地方的人说话跟他们不同。如果不是距离很远的话,说话怎么会有这么大差别呢?白凤没去过韩桥,但她认识韩桥的人,他们说话跟她一样,是没分别的。
白凤又问男人,周围有没有红旗村。男人说没有。男人问白凤哪儿的,白凤说是红旗的,又说是赵集的。男人哪个也不知道。白凤又说到清江,就在清江赵集或红旗,至于这些地方什么关系,她也说不清。男人就更不明白了。白凤说,清江浦知道吗?男人摇了摇头。白凤说,清江浦很有名的,她小的时候,曾跟爹去过一次清江浦。男人说,清江浦那么有名,一定很好找的,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等安定下来,他把白凤送回家。白凤感动得不得了。说了这么多,白凤一直忘了问男人的姓名。男人说他叫秦贵,父母都不在了,因为穷,三十多了还没成亲。
白凤的脸突然红了。
这样过了几个月,仗一直在打着,白凤没法回家,就一直跟秦贵住在一起。后来白凤觉得秦贵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再后来,白凤就嫁给了秦贵。
秦贵对白凤非常好,这让白凤感到很欣慰。只是,白凤常常会想起爹妈,还有姐姐弟弟们,不知他们怎么样了?秦贵说,现在世道太乱了,等到哪天不打仗了,我陪你一起找爹妈。陪你再去清江浦玩。秦贵说,我还没见过老丈人呢。白凤就格格地笑。虽然白凤知道,秦贵不过是说说而已,哪年能去找也还说不准,心里总有个盼头。
这一年秋天,日本鬼子终于投降了。秦贵却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白凤说,你说陪我找爹妈的。秦贵说,我……我会陪你去的,可是你家在哪儿?白凤说,我家……我不是说过嘛,我家就在红旗村,离清江浦不远。秦贵说,什么清江浦,红旗村,我不知道在哪儿呀。我问过其他的人,他们也不知道。你不说你家是赵集的吗?到底是哪儿的?白凤说,我家嘛……反正清江浦也好,红旗赵集也好,你有熟悉的吗?秦贵说,反正清江浦我是不知道,赵集嘛,北面好像有个赵集。白凤说,赵集在北面?对,对,就应当在北面,你带我去。
赵集离这儿好远呢,秦贵说,看你肚子这么大,出门也不方便。那时白凤怀孕七个月了。白凤摸着肚子说,那就等孩子出生再说吧。
孩子三个月时,白凤又提出找爹妈,秦贵为难地说,孩子这么小,我们出去,就没人照顾她了。带在路上会生病的。白凤也不忍心丢下孩子一人,只得再等等,等到孩子满周岁再说。这边孩子还没到半岁呢,那边白凤又怀上了,出门的事便又拖了下来。这样过了四五年,白凤生了三个女孩,忙完这个忙那个,始终没有机会寻找爹妈。
现在大丫也懂事了,能带着两个妹妹,明天我就去赵集,看看那儿到底是不是我的家。白凤终于狠下心说。秦贵说,赵集离我们好远呢。白凤说再远也要去。白凤还说,我跟了你好几年,孩子三个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我就是舍得你,也舍不得孩子呀。
秦贵挠着头笑了。
第二天一早,秦贵备好干粮陪着白凤上路。他们一路走一路打听。总算来到赵集了。白凤茫然地环顾四周说,这儿就是赵集?心中顿时一凉。这儿人说话跟白凤不同,显然不是白凤老家那个赵集。白凤叹了口气。回到家里,秦贵说,你看这找也找了,找不到可不能怪我。
白凤不作声,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你说的清江,到底是什么地方呀?秦贵嘀嘀咕咕的。白凤想了想,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秦贵说,我看你也别找了,韩桥就是你家,你就在这儿安心住着吧。白凤说,可是我想我爹妈。秦贵说,想又有什么用,谁知道清江在哪儿?再说了,你就是回到家里,他们也不一定在家。白凤说,可是我想我爹妈。秦贵就无言以对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听他们说过,那个地方还叫淮阴。对,就是清江淮阴。白凤兴奋地说。秦贵想,怎么又冒出一个淮阴?那是什么地方呀?问问左邻右舍,没有知道淮阴的。
秦贵对这事不怎么积极,白凤也就作罢了。也是的,就算真找到了,爹妈就会在那儿吗?他们也在逃难啊,谁知道会逃到哪儿?还有姐姐、弟弟,说得难听点,在不在,都还不知道呢。日本人是被打跑了,国民党还在闹腾,反正不安宁,白凤也就不再提回家的事了。秦贵感觉到白凤不开心,也只能由她。
从赵集回来,没过多久,突然传来一个消息,国民党被赶到台湾了。举国上下一片欢声笑语。这时白凤又怀孕了。第二年夏天,白凤正在棉花地里侍弄,生了个儿子,取名棉生。白凤对回家已经失去了信心。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秦棉生身上。白凤想,以后让俺棉生去找姥姥。
秦贵说,好啊,好好培养这小子,以后让他去找姥姥。
国民党被赶走以后,国内再没打仗了。平静的生活让白凤心情好了许多。接下来,她又生了两个丫头,虽然还不时想着找爹妈,终究没那个精力。六个孩子需要养活,也够辛苦的。白凤不识字,丈夫秦贵也不识字,她要把棉生培养好,长大后才能帮她找到家。
转眼间,秦棉生十六岁了。白凤鼓励他去参军。白凤给他缝制了新衣服。白凤说,棉生,你知道娘的家在哪儿吗?秦棉生说,知道啊。白凤惊奇地问,在哪儿?这个事她从没告诉过秦棉生。秦棉生说,在贾汪韩桥。白凤笑了。白凤说,我不是说这儿的家,我是说老家,就是你姥姥住的地方。秦棉生摇了摇头。秦棉生说,我怎么没见过姥姥?白凤说,你姥姥家在清江浦。你娘我十几岁就从家里出来,再没回去过,你给我打听打听,看看你姥姥,还有你舅,你姨,他们都还在不在,都过得好不好。你外公叫白长生,你舅舅叫白龙,白虎,白彪。秦棉生说,我知道。
很快秦棉生随着军队来到了东北。母亲的话,他始终没有忘记,但说到清江浦,根本没有人知道。秦棉生想,如果能知道大概位置也可以。母亲当时往西北走,走了半个月,一天算走六十里路,半个月就是九百里。也就是四百五十公里。这也就是说,母亲的家在贾汪东南四百五十公里处。到底是东还是南呢?还有,母亲曾走过回头路,这样,可能也就三百公里。甚至可能是二百公里。这样计算,是很难算清的。秦棉生心想,以后回家见到母亲,再向她问问,能不能多提供一些线索。
之后不久,爆发了文化大革命。一切好像都不对劲了。本来好好的,突然间就成了敌人,拉出去被痛打一顿,打死了也没人管。结果人人自危。尤其有海外关系的,更是不得了。母亲托人来信询问找的情况,有战友就劝秦棉生,先别找了,万一你舅舅入过国民党,或者跑到台湾了,那你们一家就倒大霉了。秦棉生想想也是。有机会回家探亲,秦棉生告诉母亲这情况,白凤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之后十年,白凤再也没有提过这事。
文革总算结束了,白凤也日渐苍老了。是呀,五十几岁的老妇人,操劳了一辈子,哪还有那么大精力?只是还时常提起清江浦。偶尔想起来,也会说上几次淮阴。
淮阴?秦棉生想,韩信不叫淮阴侯吗?难道母亲跟韩信是老乡?秦棉生一阵激动。秦棉生没去过淮阴,不知道具体在哪儿,找了本地图,很快找到了“淮阴”两个字。就在这里!就是在这里!秦棉生的手在发抖!终于找到了!
秦棉生久久平静不下来。他暂时还不想告诉母亲。他要先找到姥姥,然后给母亲一个惊喜。当然,姥姥得有八十多了,不一定还在世上,那能找到舅舅也行。秦棉生揣着地图,来到刘老师家里。刘老师是秦棉生的初中老师,教历史的。秦棉生一古脑说出清江浦、淮阴、赵集、红旗等名字,问刘老师,根据这些东西,怎么能找到他舅舅。刘老师沉吟一下,说,这个清江浦,还有赵集和红旗,我不知道,淮阴还是知道的,跟我们徐州一样大,甚至比徐州还要大。刘老师的意思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找一个叫白龙或白虎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秦棉生的满腔热情顿时化为乌有了。
秦棉生还在部队里,不可能跑到淮阴去找人。
八十年代初,秦棉生转业到地方,分配在文联工作,干些抹抹桌子、收收文件之类的活。这个活简单,但也离不了人。后来调到办公室写材料。这个活相对忙碌些。闲暇之时,秦棉生还在打听清江清,只是没有什么实质进展。托人找过舅舅白龙、白虎,也没有什么消息。
每次看到母亲,秦棉生就有一种愧疚感,便多花点时间陪陪母亲,尽量让母亲开心些。
有时候,秦棉生也想去淮阴看看。有那么一次,是个星期天,秦棉生还真坐车来到了淮阴,却什么都没打听到。从此死了寻找的心。
寻找清江浦,寻找老家,白凤无法自己去找,只能寄希望于儿子秦棉生。显然,秦棉生也找不到。至少结果是没找到。白凤明白,自己有生之年是回不了家了。秦棉生材料写得好,不久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当官之后更忙碌。后来又被提拔为办公室主任。1995年,秦棉生担任文联副主席。寻找清江浦的事,彻底没戏了。
2000年,父亲秦贵去世了。
秦贵的离开,让白凤心痛了好久。
2005年,母亲白凤也去世了。去世前,白凤一直唠叨着,我要回清江浦,我爹妈还在那儿等我呢。
就在眼睛闭上前,她的嘴还在咕噜着。
秦棉生突然间眼泪就下来了。
秦棉生猛地扇自己两个耳光。秦棉生想,我真不孝啊,就算是请假不上班,我也应该将母亲送回家。就算是工作不要了,我也应该将母亲送回家。
两年之后,秦棉生退休了。一次去省里开会,跟一个来自淮安的小伙子住在一起,闲聊天时,又聊起了这件事。小伙子说,你母亲说过清江浦?秦棉生说,你知道这个地方?小伙子说,知道是知道,这个地方确实不太好找,因为它已经不存在了。小伙子谈兴很浓,给秦棉生详细地介绍了一番。
的确很复杂!
小伙子说,要想找到你母亲家,弄清楚淮阴与清江浦的关系,要先弄清楚淮安名称的变化。
据小伙子说,现在的淮安、宿迁,以及连云港的部分地方,以前是一个整体。叫作淮阴地区。淮阴地区的中心城,叫清江。清江中又有一个清江浦。也就是四周最为繁华的地方。解放之后,清江的名字消失了,改名淮阴市,管辖的地区相同,下设淮阴、淮安等县。到了20世纪末,淮阴又有所变动,重新进行区划调整,把部分地区划给连云港,其中几个县单独划出来,成立宿迁市,剩下的地方还叫淮阴市。再后来,淮阴市改名淮安市,淮阴县改名淮阴区,而原来的淮安县级市改名楚州区。
别说外面的人了,恐怕就是淮安人也不一定清楚这些。秦棉生感叹道。
那倒是。小伙子接着说,你母亲说的地方,据我猜测,应当就在淮阴区。淮阴区有个赵集镇。在赵集旁边,确实有一个地方叫韩桥。秦棉生说,这样就对了,但是,她为什么总是提清江浦?小伙子说,清江浦繁华,可能她对那儿印象深刻,以为别人也知道。秦棉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吧,过两天开完会,你也别急着回去,我带你去赵集看看。小伙子说,我家就是赵集的。那儿的粉丝很出名。你姥姥不一定在了,也许你舅舅会请你吃粉丝呢。
如果找不到你舅舅,我来请你吃,小伙子说,我也算你母亲娘家人嘛。
秦棉生笑笑,心想这回母亲终于找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