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余创作的滋味
王清平
自从我到文联工作,有人看到我就说:市委用你才是真正的人尽其用啊!这让我有点哭笑不得。不错,把业余做成专业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吗?几十年坚持创作小说不就是想挤进文艺队伍吗?如果那么理解,那我还真的无话可说。但回想起在官场上瞎混这么多年,业余时间始终没忘小说创作,其中酸甜苦辣,一言难尽。如果没有业余爱好,真的不知道怎么打发业余时间。应当说,我这些年所从事的工作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很难容忍个人有什么业余爱好,更别说被少数人理解为不务正业的文学创作了。
我在工作中经常遇上一些尴尬的事情。由于名片上的两个头衔风马牛不相及,因此常有人不可理解。更多的人看中作协主席头衔。而我名片的主席头衔在后。为此,南方周末报还有人专门写过一篇杂文说:某个作家把政府部门副职头衔打在名片前面,而把作协主席头衔打在后面,由此可见,作家的地位还顶不上一个副处职。朋友介绍我看了这篇杂文以后,我感到很好笑。假如两个职务是两个人,如此推论还不无道理,而我把行政职务放在名片前面有什么值得好评说的呢?
在接待客人时,我很少与客人谈论文学。因为谈论文学不仅不是我接待客人的主要内容,尽管他们对文学和作家更加兴味盎然,而且文学也不是我一时半会就能说得清楚的。文学几乎是人人都能谈的。只要读过书的人几乎都能说说文学,很多人甚至从小还做过作家的梦。但后来人们对作家不那么崇拜,甚至可以公然嘲弄了,那不应责怪人们不尊重文学,而应当追问作家都做了些什么。文学在作家的心目中还真的那么神圣,那么圣洁,那么衷情一生吗?如果你没有把文学当作初恋情人一样追求,那么,你又何必要求人们象尊重一个手艺人一样尊重你呢?因此,我相信,一个随时随地都把文学挂在嘴上的作家,可能会有沽名钓誉、哗众取宠之嫌。
《文学报》曾发表对我的专访,引题居然这样介绍我说:十五年秘书生涯,三任贪官落马,而他却始终独善其身,因为文学拯救了他。这篇专访发表后,许多人再看到我就眼光不一样了,不时有人提醒我:千万别把我写进小说里噢!似乎我是官场中的一匹害群之马。这让我大伤脑筋。我只好违心地告诉他们:即使把你写进小说也是正面人物。其实,小说人物哪有什么正面反面?我只不过与爱好打牌下棋一样,在业余时间喜欢小说创作,怎么就会惹来那么多非议呢?简直莫名其妙。我反复告诉别人,文学不是洪水猛兽。我不是害群之马。
但无论别人怎么对待我的小说创作,我都只能坚持下去。因为自从走上作协主席那天起,我就深深意识到,作协主席不是一个行政职务,必须靠作品说话。因为作家这个群落都是有思想有个性的人,对体制的约束历来都有微词,所以国家非常重视这个群落,自上而下设了作协这个群团组织。当然到了市县就只是一个社会团体了。尽管历来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但几乎每一个作家都象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一样认定自己作品最好,而文人相轻几乎与文学相伴相生。因此,做一个作协主席是很不好做的。唯有勤奋创作,才能有一点说话权。如果说我在当选为作协主席前还小心翼翼坚持着业余爱好的话,那么,做了主席以后我就把更多的业余时间公然从事文学创作了。迄今为止,累计发表出版长篇小说十三部,中短篇小说四部,散文集一部,约四百万字,并在2010年被破格评为国家一级作家。
回顾这些年来的业余爱好,虽然取得些许成绩,但不足挂齿,因为文学的路还很长,文学淘汰得非常残酷,文学面对的是人类和历史长河。而我对于浩如烟海的文学世界算得了什么呢?什么也不算。尽管获得了文学创作专业最高职称,而且现在也进入了文艺圈子,但没有任何理由沾沾自喜,更不能停滞不前。在专业与业余之间,我感觉业余爱好更能与文学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而距离产生美,文学仿佛茫茫大海上的灯塔,永远在前方。业余爱好者恰似奔跑在荒原上觅食的野生动物,可以获得更多的生存本领和鲜活的食物,而专业作家们整天坐在书斋里,则常常象个大熊猫或圈养的动物,许多功能都退化了,即使有鲜活的猎物在眼前也会无动于衷,无能为力,或食而不化了。
到文联工作以来,我依然坚持业余时间创作小说。只是听到了非议越来越少了。大概我真的人尽其用、名副其实了吧!
(作者系宿迁市文联主席、作协主席,文学创作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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